午后的阳光斜切进废弃工厂,将生锈的工字钢架映成暗金色的栅栏。
原安被压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视野被血污切割得支离破碎,温热液体从腰腹处的伤口汩汩涌出。意识在涣散边缘挣扎,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黑暗如海水,自四面八方涌来,温柔地包裹住了她。
原安顺从本能合上眼,想要就此沉入那片没有痛苦的黑暗。
可是,不行。
一个声音自心底响起。
她的证据还没递出,真相尚未揭开,若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这里,那些枉死的冤魂还要继续背负污名在深渊里再等多少年?
原安睁开了眼。
她咬着牙,艰难抬手,用尽残存气力,将压在自己身上早已没了气息的男性躯体向一旁推去。
而后,一道明亮光线,自被挡住的斜前方刺入双眼。
原安抬手微挡,强撑意识,循光望去。
便见在她侧前方不足十米的位置,有一扇半敞开的、连接着外界的巨大铁门!
生的希望如同强心剂,瞬间注入四肢百骸。
原安没再犹豫,艰难翻身,拖着被流弹击中的小腿,朝着那扇铁门努力爬去。
冰凉粗糙的水泥地面布满了碎石和玻璃碎片,原安每一寸挪动都像在刀尖上翻滚。
手肘磨破,鲜血渗出,每一次呼吸都能带起胸腔里撕裂般的灼痛。
但偏偏是这痛楚,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是的,她还活着。
原安咬紧牙关,抬手抹去糊住眼睛的粘稠血污。
所以,她必须活着走出这里!
尖锐耳鸣如钢针穿透颅骨,视野因失血过多再次模糊成一片晃动的色块。
原安疼得早已没了知觉,她只是藉由着肌肉惯性,一步一步机械地向前爬去。
空旷死寂的工厂里,她只听得见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不知爬了多久,指尖终于触到了铁门边缘。
原安支起上身,想要推开铁门呼救。
却在这时,她感觉到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悄无声息抵住了自己的后背。
心脏骤然停跳。
喉间哑然无声。
她听到身后传来扳机扣动的轻响,在死寂中清晰得如同惊雷。
“砰——!”
狂暴的、裹挟着毁灭性灼热的巨力,一瞬间狠狠凿穿她的左肩胛骨。原安只觉得眼前骤然炸开一片刺目的白,旋即便被无边无际的浓稠黑暗彻底淹没。
原安脱力,重重摔向地面。
她很清楚今天自己是彻底走不出这里了。
不甘、愤怒、绝望,无数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支撑起了残存的意志。
原安狠狠转身,誓要记住这掐灭她最后生机的人。
逆光中,站着一个充满恶意的模糊剪影。
原安涣散的瞳孔最后只捕捉到了对准她眉心的黑洞洞的枪口。
“再见了。”
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阴影里飘来,如同恶魔的低语。
而后,枪声响起。
绝望如冰水灌顶。
“啊——!”
原安猛地从书桌上弹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她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
没有工厂,没有硝烟,没有血腥。
只有宽敞的房间,熟悉的书架,暖黄的台灯,和泛着冷白光的电脑屏幕。
这是她的书房。她在栖霞区的别墅。
她终究还是活着爬出了那座地狱。
无意识地抬手,原安抚上自己的左肩胛骨。单薄衣料下有一道狰狞疤痕,清晰记录着她与死神的一次擦肩而过。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一年前。
一年前,她因协助望海市局侦破高纯石英材料领域系列非正常死亡事件而遭遇绑架。虽然警方救援及时,让她死里逃生,但她还是因为重伤失血和巨大的精神冲击,在恢复意识后,出现了严重的认知障碍。
她遗忘了案件的关键线索,就连常规的记忆都出现了偏差。
但作为两起案件唯一的幸存者,她的证词偏偏不可或缺。
因此,半年前,当原安确认脱离危险期,针对性的心理治疗便随之启动。
专案组为她聘请的主治医生,是国内顶尖心理学专家江逾白教授。江教授年过五旬,精神矍铄,经验老道,身兼数职,日常事务极度繁忙。因此,治疗之余的病程记录和日常访谈,江教授就全权交给了他的科研助理——他最得意的博士研究生沈澈负责。
这位沈助理年轻俊朗,眉眼深邃,轮廓分明,显然是个混血儿。虽是在读,却已显露出了极高的专业天赋。他思维缜密,观察敏锐,总能从细微处捕捉到被忽略的线索。更难得的是,他身上没有丝毫学究气,举止沉稳从容,和原安交流时,总是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耐心与包容。
他在江教授主导的治疗间隙里,与她沟通,听她倾诉,为她疏导。他的存在,几乎成了她治疗初期晦暗焦灼情绪中难得的平静。
到了后来,在原安眼中,沈澈甚至成了一个比江教授还要让人安心的存在。
可惜的是,江教授前后尝试了多种前沿疗法,收效甚微。除了最后的致命一枪,原安始终无法想起更多画面。
最终,是沈澈主动按下了暂停键。
他在综合评估了所有记录以及她的精神状态后,向江教授和专案组提交了一份关于暂停高强度治疗的建议书。
而正是这份基于详尽观察与专业研判的报告,为她争取到了回家静养的权利。
离开专案组的那一天,她曾经问过沈澈这么做的真正原因。那时沈澈只简单地向她解释说,她当下出现的记忆偏差与认知障碍,其实是大脑强制启动终极保护机制的结果。究其原因,除却她所受到的生理创伤外,更多的,是来源于她所受到的精神创伤。那段被大脑强行锁住的记忆,很大可能痛苦程度远超阈值。以原安目前的精神状态,若强行唤醒,只怕会精神崩溃。
想到这里,原安将自己更深地蜷进宽大的办公椅中,忧思如藤蔓缠绕。
直觉告诉她,事情远没有沈澈说得那么简单。
“又做噩梦了?”
温柔的嗓音,带着毫不作伪的关心,如初春的暖阳,瞬间驱散了一室沉闷。
原安循声抬头,便见她的编辑顾巍正倚在书房的门框边。
暖黄灯光照亮顾巍清隽的侧脸,漂亮的丹凤眼里落满星辰。
原安遥遥望着这幅记忆里无比熟悉的画面,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奇迹般松弛了下来。
“你这一晚上去哪儿了?”原安忍不住嗔怪,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我说大小姐,是谁大半夜抱着抱枕哀嚎,威胁我说今晚要是吃不到皮薄底脆的生煎包,就从此封笔、彻底罢工的?”顾巍抬脚,缓步走进书房,明明是控诉的语气,眼底却是化不开的宠溺,“为了你这口吃的,我可是凌晨一点开着车转遍了望海市的大街小巷。结果呢?东西买回来了,某位喊饿的人倒好,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走到桌边,拿起放在原安手边被冷落许久的打包袋,贴着掌心感受了下温度,随即眼睫低垂,幽幽怨怨地睨向她:“都凉透了。”
原安顿时心虚,嘿嘿干笑两声。
她狗腿地拉过顾巍的手,企图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卖萌蒙混过关。
顾巍的手带着初春夜风般的寒凉,完全不似记忆里的温暖干燥。原安握了好久,都没有半点回暖的迹象。
她不禁皱眉,难得长了一分钟良心,觉得自己真是罪大恶极,竟然大半夜赶还在养伤的顾巍出门买生煎。
愧疚感瞬间飙升,原安一秒起身,拉过顾巍,将他按进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椅子里:“我的错我的错,来来来,坐下一起吃夜宵~”
原安说着,动作麻利地拆开打包盒的盖子。
腾腾热气早已散尽,几个蔫头耷脑的生煎挤在打包盒里,看上去无精打采。
原安撇撇嘴,莫名有些嫌弃。
她挑挑拣拣,终于拈起两个品相最好的,放进小碟,上贡似地推到顾巍面前。
而后,她才靠回桌边,从剩下的生煎包里,拈了个勉强看得过去的,送到自己嘴里。
酥脆焦香的面底因为吸收了过多水分变得软韧难嚼,面皮失去筋道,凉透的肉馅黏糊糊地裹在舌尖,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油腻感。
原安皱眉,当即就不想吃了。
可目光下垂,触及安静坐在椅子上的顾巍,想到他为了自己这口吃的,带伤在寒夜里奔波的身影,那点子嫌弃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于是屏住呼吸,努力忽略糟糕的口感,原安开始小口小口啃着那只凉透的生煎包。
“算了,别吃了。”顾巍实在看不下去,无奈含笑开口。
原安如蒙大赦,一秒放下生煎,笑眯眯蹲下身,蹭到顾巍身边。
她刚想说些讨巧的话,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电脑屏幕上那刺目的空白文档,登时吓得直接从地上跳起来。
“不许看!”
原安手忙脚乱挡住电脑屏,声音是明晃晃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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