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二,月渐丰盈,江影映烛火,波光阑珊。
欢云舫不愧是京城第一舫,华丽壮美,远看华丽,宫灯纱幔鲜花珠辉装饰,在河上缓缓行停的样子,本身就是道美景,近看何止壮美,巨大的花舫,上下共四层,不同区域,不同功能。
今日不是欢云舫在七里街停靠的日子,但它不停靠的时候,生意是照做的,沿岸很多小船帮忙摆渡送客,但能不能上舫,得看客人有没有签牌。
当然这是一般贵客的流程,更贵的客,舫里有专人接送,地位再高的,比如颇得皇上圣眷的皇亲宗室,签牌都不需要。
柳拂风用的,当然是木雕榴花牌,他还把小弟裴达带上了,牌子很管用,他们上舫顺利,就是舫上的人吧……一个都不认识。
但不影响他观察。
衣香鬓影,清雅贵正,这里的气氛贵而不俗,客人有男也有女,有请席吃饭的,也有私密谈事的,歌舞琴曲,茶艺小戏,可旁观欣赏,也可私点入厢房,还有更多服务项目,台前不会主动告知,只有熟客,才更明白玩法……
总的说来,这是一个没那么不正经,但也没有多正经的地方。
能把生意做成这样,欢云舫的经营者,绝非一般人物。
“那边那个,看到没有?她就是彤斐,兰绣坊的东家,今日上舫要找度支副使丘仲理谈事,我昨天跟你说过的,”裴达悄悄给他哥指人,“还有斜了她一眼那位,是家里有茶园的虞夫人,她们自来不对付,全京城都知道……”
柳拂风看到了,两位都是美妇人,年龄差不多,应该都过了三十,但都气质不俗,风姿绰约,彤夫人烈焰红裙,长眉英气,更为张扬,虞夫人则梨花清酒,眉目婉约,更为典雅,他今日重点关注的,是前者,此人必于刘杏命案有关。
裴达突然地骂了两声:“他们怎么也来了?”
柳拂风:“谁?”
“就昨天想提点你,你说叫他滚的那个,”裴达指了指玄青衣衫的,又指了指竹白衣衫的,“丘济,吴骏年,两个是发小,家里也是通家之好,之前彤夫人想找的盐铁转运使吴志义,是吴骏年的爹,今日要找到的度支副使丘仲理,是丘济的爹……”
同是三司的人,一个是盐铁转运使,一个是度支副使,谁的权力大,一目了然,吴丘两位,是同僚,大约也是竞争对象,通家之好嘛……
柳拂风觉得,这里面多少会有点水分。
不过裴达想提醒他的,大约是昨天没给这两位小爷面子,担心今晚若打照面,这两位会记仇欺负他。
“我心里有数,”柳拂风拍了拍裴达肩膀,“你照计划,该盯谁盯谁,我这边任何动静,都不需要管。”
他今晚,要偷一样东西。
哥哥的卷宗整理,他今天又去研究了一趟,更不觉得相同的印记是偶然,与刘杏私通的那个男人,很可能与哥哥在查的东西有关,印记指引的方向……欢云舫为客人存储重要物品的业务,并不是秘密。
他要偷出那个特殊标记格柜里的东西,看看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哥哥会留意,那个不知身份的男人,又是谁。
他知道自己有点冲动,但没别的办法,眼下只有这个方向,他直觉这是塞着恶鬼的盒子,贸然触动必有凶险,可那又怎样,哥哥等不了,自己也不想哥哥等。
如果这个东西很重要,自己悄悄弄到手,岂不是卡住了对方的命脉?
柳拂风悄无声息融入人群,大概熟悉了舫上环境后,潜入暗影,系上面巾。
欢云舫太出名,有一点好,很多相关消息,外面买的到,买不到的,上舫摸一摸,大概关窍也能明白,他现在基本确定,要找的存物阁在哪些方位,看守几何,大概会遇到什么困难。
当然,不会是全部,更隐秘的,外面买不到,过程中必会遇到各种意外,随机应变就是。
舫上人很多,客人多,侍者也多,护卫更是数不胜数,甚至很多护卫混在客人群里……想要全部避开,需要很厉害,至少,需要很厉害的轻功。
柳拂风怀疑,哥哥放在卷宗里没动,是不是因为轻功不够,怕失败了被人逮住,扔河里喂鱼。
他深深呼吸,看了一眼倒映在水面的阑珊灯火,心中随歌舞鼓点倒数,三,二,一……
节奏推至最高,美人在鼓上旋转起舞,所有人欢呼看过去时,他纵身跃起,一跳极高,好似身体没什么重量,如鸟雀飞掠亭台栏杆,轻盈曼舞般,在檐角,尾柱借力,或上冲,或侧掠,微风和着他的呼吸,纱幔拂动配合着他的律动,夜色是他最好的掩映,他穿越人海,跃进外人止步的楼阁,悄无声息。
不要急,不要着急。
他在某处落定,平息剧烈运动后的呼吸,紧盯东南角,五息一次,舫上巡逻护卫会经过这里,他需要等待这些人经过的一瞬间,只要那一瞬间……
呃,为什么没有?巡逻护卫消极怠工?
那他往上飞岂不是很简单?
万事有规律才是最好抓的,抓着规律走,只要自己不出差错,万无一失,可有规律的东西突然没了规律,谁知是什么意外,万上他往上翻了,刚好人来了,怎么办?
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柳拂风眸底微芒明灭。
欢云舫三层,殷归止执棋落子,在和自己对弈。
今夜欢云舫盛况斐然,他想吸引的人全都到了,有人已经开始动作,有人还在暗中试探,有些局已经展开……他本人却并未露面,乔装而来,‘肃王会上舫’这个名头,也若即若离,朦胧起来,看稍后需不需要,问题不大的话,他可一直保持如此,无人知晓。
汇总过最新消息,他思维更清晰,这一局的关键点是——位置。
吴志义履历很漂亮,每每升迁顺遂,考绩从优,背后必定有人,他应该是被重点培养的储备力量,三司使年迈,即将告老,吴志义是升迁顶替他的最佳人选,如今人没了,这些人就得找人顶替。
三司转运位置非常关键,绝不能失,尤其想干一些转运兵器的事,必须得是自己人,可官员升迁自有规则,短时间内调动操作,绝非易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而做为枢密院副使的卢季奉,分明知道什么后果,还百般挑衅他这个王爷,很明显,就是要转移焦点,拖延时间……但也只拦了拦,并未有靠近吴志义命案的举动,也一点不着急,是笃定他查不出什么东西?
指尖棋子啪一声,落在棋盘上。
他得截了这个胡。
这群人失望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他现在不确定这条兵器链上都有什么人,但放在明处的,肯定是可以被舍弃的,不动比动了好,他现在确定的是,补缺人选,这些人还没搞定,三司一片混乱,而这个度支副使丘仲理,明显很想争取。
命案和局势,很多时候互为因果,信息到位了,算计都会显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