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鸡架是一个时辰前,韦朝自货栈下工后送来的,足足八个。
秦夏接过来看过,见上面留了不少肉不说,看颜色就知道新鲜。
“保管都是当天的,这一点上宋府不会掺假,现在天冷,也放得住。”
韦朝有心想办好这桩差事,宋府那头油水多了去,和管采买的人保持好了关系,一个月少说也能多落下几钱银子,加在一起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而且这笔算是他和曹阿双两人房里的私房钱,不用上交公中。
“韦大哥送来的是时候,我一会儿就做出来,届时送些上门去,就当帮我尝个味道。”
八个鸡架当真不少了,搁在筐里都沉甸甸的。
韦朝想着这是人家的秘方,也不好冒冒失失地说留下帮忙,客气了两句便回了家。
韦朝离开后,虞九阙带着大福从堂屋里出来。
“现在要做么?我和你一起。”
秦夏点了头,和虞九阙说着鸡架该怎么处理。
八个鸡架,其中三个用来吊高汤,留作他用,剩下五个则做成铁板鸡架。
第一步就是清洗后控干水分,抹料腌制。
两人打了水,把鸡架都泡进水里,大福激动起来,嘎嘎叫着冲上来,把头往里凑。
秦夏屈起手指,弹了它一脑袋的水。
“别碍事,上一边儿去。”
大福听不懂,以为秦夏和他逗乐,张开翅膀抖来抖去。
“嘎嘎!嘎嘎!”
秦夏看着无奈,同虞九阙道:“咱们怕不是把鹅养成傻白甜了,你说以后还能当看门鹅用么?”
“傻白甜是何意?”
秦夏干咳一声,“就是又傻又笨又爱撒娇。”
虞九阙恍然大悟,笑着看向大福。
“它现在还小,又因为天冷常在屋里,还没怎么见过生人。下次家里来人,放它出来试试。”
想来也只能这么办了。
大福溜达了一会儿,见秦夏不理他,又去背后企图扯两人的头发。
秦夏的头发是束起的,虞九阙却有一半是披散在后肩,这下彻底成了它的玩具。
好在它好像自己知道分寸,也不会把你扯疼,让你有心揍鹅都下不去手。
直到两人洗完鸡架纷纷从小板凳上站起身,它够不着了才罢休。
伴随着“咔嚓”两声,秦夏将鸡骨架劈成两半,等待控干水分的时候,先行准备腌料。
秦夏偏好于将其做成甜味重一点的,这一份甜不会喧宾夺主,反而会更好地增添风味。
并且据他观察,现下市售的吃食,几乎没有甜辣味道的,这一点之前卖烤冷面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提及,甚至将其当成了秦家小食摊的特色。
既然如此,接下来自然要发扬光大。
盐、糖、五香粉、胡椒粉、孜然和上色的酱油,一股脑倒入大碗中搅拌均匀。
比起其他香料,孜然少见些,仍旧多在药铺出售,运用它做菜的厨子乃是少数,价格相对也贵不少。
但一个进价五文的鸡架,秦夏可以拆成两个卖,毛利不低,也就不差这一点孜然了。
其实依他来看,假如还能刷一点蜂蜜,呈现出的色泽将更好看。
鸡架上的最后一点水分用干净的布吸走,将调料均匀抹在鸡架的两面,尤其是一些边边角角也不能放过。
如此等待了大半个时辰,天色不早,为了尽快吃到,秦夏果断决定现在下锅。
铁板起火烧热,倒上较多一点的油,将鸡架挨个摆上去,期间不断用铁铲按压。
伴随着煎烤的过程,可以看到鸡架中的汁水渐渐溢出,调料的香味四下蔓延开来。
秦夏对火候的拿捏十分精准,翻面时,一面的鸡架已成功变为金黄颜色。
一般人或许觉得,等到另一面也煎熟就差不多可以吃了。
可秦夏却有更高的要求。
他拿出十二分的耐心,等到鸡架中细小的骨头都变得酥脆了,才唤来虞九阙,把鸡架一个个拿起,简单控油后搁进铺了油纸的大盆中。
等到凉一些,可以上手了,虞九阙先把其中一个撕成开了方便入口的大小,最后由秦夏撒上事先研磨混合好的干料。
莫说别人了,秦夏都有点兜不住自己的口水。
“这就是做厨子的好处,有什么好吃的,都可以第一口尝,刚出锅的一定是最好吃的。”
在现代的时候,他吃这些小吃的机会其实很少,可到了这里,就都成了稀罕物。
自己做的比街头买的干净,也不至于那么重盐重油。
特地给虞九阙挑了一块肉多的,秦夏转而将自己洒了辣椒面的一块放入口中。
“还是应该多腌一阵子。”
他咬下一条肉丝嚼了嚼,得出结论。
虞九阙同样在专心致志地品尝。
鸡架外面裹了一层干料,一张嘴就会蹭到嘴唇上
。
他不得不探出舌尖舔了一下继而用牙齿轻扯下一块附着在骨架上的鸡肉。
鸡架上剩余的肉自然没有那么多可并非全然没有吃头。
有些部位是薄薄的一层肉皮口感焦脆可以和骨头一起嚼一嚼咽下去有些部位的肉偏厚煎到干香咀嚼得时候有些费牙但吃得仿佛就是这股“磨牙”的劲儿。
虞九阙在想如果手上的一只鸡腿他兴许两三口就可以吃完然而换成这看似没有多少肉的骨架子反而愿意慢悠悠地一点点吮越吃越有滋味。
“吃这个果然要有酒才好。”
秦夏吃完手上的一块鸡架擦了擦手感慨道。
说完一下子想起来——
不对家里明明有酒啊!
紧接着虞九阙就见秦夏从柜子里抱出了他做菜用的黄酒坛子。
此刻的秦夏难得想要感谢原主一句。
原主从前好酒家里穷得叮当响碗都缺了口倒是能凑出一套像样的酒具。
冬日天冷黄酒需温过才好饮温酒壶都是现成的。
把烫酒的家伙刷好摆出来虞九阙看着秦夏很有兴致的模样莞尔道:“不是要给韦家送鸡架么?相公你去罢我来帮你温酒。”
所以说这就是家里有人作伴的好处。
上辈子打了二十几年光棍结果一遭穿越的秦夏对此深以为然。
虞九阙端着酒具去了堂屋大福像个绑定跟宠一样紧随其后。
秦夏收回视线
“我说刚刚怎么闻到一股子霸道的香味原来是秦老弟你在做这鸡骨架!”
韦朝一开门险些被香一个跟头这味道都不用吃闻着都能下饭。
秦夏唇角扬起“初回做多有不足时间晚了腌的时候也不太够凑合尝尝记得撕开再吃里头我放了一包辣椒能吃辣的就撒上。”
韦朝自觉很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不是他想是真的控制不住。
“这话说的你做的东西那去摊子上都得排队买呢哪还能说出‘凑合’的话来。”
说话间曹阿双也自屋里出来被凉风吹得有点打哆嗦但仍旧迎上来给秦夏行了个礼笑吟吟地递上手里的东西。
“婆母听说秦大哥您来送吃食特地让我给您送些自家晒的红薯干来都是老家地里种的
,这才是当真拿不出手,只盼您和九哥儿莫嫌弃。
有来有往的,秦夏没有过多推辞,不忘道:“这东西才是我想吃也吃不着的,替我谢谢婶子。再者说,这鸡架本就是韦大哥的门路得来的,真论起来,占便宜的还是我。
话说得差不多,也就各自告辞回家。
韦朝揽过曹阿双,两个人快步跑回了屋里。
掀开门帘子钻进去,一下子手脚都暖和过来,韦朝迫不及待地冲着主屋里道:“爹,娘!快过来尝尝秦夏送来的烤鸡架!阿双,你在这看着,我去灶房端个盘子。
一家人头一回吃完了晚食后,再次聚到了饭桌旁边。
韦朝按着秦夏说的,把鸡架撕开分了两盘,其中一盘撒上辣椒,他和他老爹都是能吃辣的,但他娘和阿双不太能吃。
“快,都尝尝。
四口人都直接上了手,各自拈起一块送进嘴里。
最先出声的是韦朝的娘葛秀红。
“你别说,这么点细骨头薄肉的,亏他能想得到这么做,骨头都酥了,我这老牙口都能咬得动。
韦家在芙蓉胡同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葛秀红生了两个都是儿子,老二还未娶亲,常年跟着商队在外面跑,每次回来都能带个少说二三十两的银子。
大儿子韦朝在货栈,一年也不少挣。
他们家在吃穿用度上是舍得花钱的,家中顿顿桌上都有荤腥,可一尝秦夏送来的这鸡骨架,就觉得大锅炖五花肉也比不得这个香!
韦老爹更是吃美了,使唤他儿子道:“快去把之前家里喝剩的那小半坛子酒给我抱来,咱们爷俩喝一盅!
葛秀红剜他一眼,“都什么时辰了还吃酒!
韦老爹乐道:“嗐呀,就来上一点儿解解馋,这么好的下酒菜,不喝酒反而是糟蹋了!
韦朝也馋酒了,而曹阿双也是能吃一点酒的,这么一说,她也不禁开始舔嘴唇。
于是韦老爹父子央了葛秀红两句,加上曹阿双说软话,这事就这么成了。
酒上来,葛秀红也忍不住给自己匀了一点,酒盅里倒了个底子,抿一口入喉辣丝丝的,回味却有余甘。
再啃一块鸡架,当真是神仙来了都不换!
韦老爹嘬着鸡骨头,冲韦朝道:“这鸡骨架合该卖给秦家小子的,还是人家有本事,等他做出来,咱们回头也可多吃几次!
“这回还没吃完,倒惦记上下回了。葛
秀红话虽这么说着脸上犹带着笑模样。
鸡架确实好吃估摸着没一两肉价钱也贵不到哪里去再吃上几回……
倒是也行。
韦家因为两盘鸡架热闹地好像提前过小年秦家这头则是秦夏独自浅酌着热黄酒。
桌子上除了鸡架还有两小碗酸辣粉就当是吃宵夜了。
因为这个时代已有了红薯红薯粉条应运而生多是农家做好挑来城里售卖。
秦夏货比三家才选中其中一家自制的红薯粉粗细合适看着也没有什么杂质。
为此他让人送上门时也特地嘱咐日后每隔三四日得了粉条就来这边问问以免食摊这边续不上。
酸辣粉这个东西不辣是没有灵魂的。
奈何虞九阙吃不了辛辣秦夏只得单独给他做了一份不辣的版本。
在碗中依次放入酸水、陈醋、酱油、盐、糖和胡椒粉、花椒面最后浇上一大勺用鸡架煮出来的高汤这就是酸辣粉的汤底。
红薯粉煮好和汤底合二为一辣的一份单独加入辣椒油此外还有几样最关键的小料。
炸花生米、炸黄豆酸豆角末堆放在碗中央吃之前一拌再添一枚炸鸡蛋。
酸溜溜的味道激得人口水疯狂涌出却是吃了还想吃连汤都恨不得端起来喝一口。
虞九阙这么想也真的这么做了。
结果就是他被酸的一激灵眼睛都泪汪汪的。
秦夏赶紧给他倒水。
“这汤酸着呢这么晚喝了当心胃不舒服。”
虞九阙“斯哈”了两声“虽是酸但酸得勾人这一碗回头开始卖了怕不是好些人要买两个火烧来配。”
说罢又瞅了一眼秦夏的碗辣椒油一如既往地香他也是一如既往地吃不得。
“看来你是个能吃酸的下回再买乌头鱼我给你酸菜鱼可好?”
里面再放点宽粉、冻豆腐……
嗯真是不说不要紧
余下的三个鸡架有虞九阙在一点都没剩下。
收了碗筷虞九阙去灶房刷碗秦夏给大福的窝换了新草。
“你看看谁家鹅和你一样我们睡卧室你睡客厅等天暖了就给你在院子里垒窝让你去那里睡不然怎么看家?”
秦夏碎碎念个没完大福好似听烦了低头把一堆干草叨乱。
秦夏作势要教训它
,被它“嘎嘎叫着躲过,一双小眼睛和黑豆似的,看着就机灵。
一人一鹅正闹着,灶房猛地传来一声响。
秦夏当即不管大福了,起身朝外面走去。
进了灶房就见一地碎瓷片,原是虞九阙失手摔了个碗,正在弯腰准备收拾,动作看着却有点迟钝。
“你别管了,我来。一个碗而已,碎碎平安。
秦夏预备去拿笤帚打扫地上的碎瓷,却留意到虞九阙微微弓着腰。
他蹙起眉心,问了一句。
虞九阙缓缓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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