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来得比预想更快。
“此意已决，你好自为之。”赫兰尊帅霍然起身。高台上烛火一颤，转眼间，他的身影化成一道流光，消失在殿内。
贺究怔怔望着空荡的主座，指尖无意识挠了挠手心。
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的发落......反倒让他心里更加没底。
“大哥？”拽住赫兰一的袖角，贺究问：“这就是尊父对我的全部惩罚吗？”
赫兰一垂眸轻笑：“怎么？嫌弃太轻了？”
“哪能呢......”贺究嘴角一抽，讪讪松开手，说：“就是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温暖掌心忽然覆上发顶。
赫兰一温声道：“尊父最疼爱你，纵使你捅破了天，也会为你撑着。”
顿了顿，赫兰一手心微一用力，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尊父，我们也会为你撑着。”
贺究鼻尖骤然酸楚。
上辈子，他是独生子。虽说有父母宠着爱着，但这样的兄友弟恭，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所以......我这次真的是闯了滔天大祸？那对我的发落会不会太轻了？帝后那边该怎么交待呢？”贺究问。
赫兰一喟叹：“此刻尊父，应当正在凌霄宝殿为你请罪。”
“什么！？”贺究闻言两眼刷地睁圆了。
正要开口，赫兰二从玉座上弹射而来。
“干都干了，现在知道怕了有什么用！”
赫兰二蒲扇般的巴掌重重拍到贺究肩上，直接把他拍得矮了半截。
“不怕！二哥给你兜底！”
“噗——”
贺究差点一口淤血呕出来。
“——二哥，我谢谢你......要是你下次别这么用力我就更感谢你了。”
兜不兜底不知道，反正再拍两下肯定得进地府。
赫兰二浑然不在意地大笑：“哈哈哈！老九这小身板，弱成这样可不行！不如以后随我炼体！”
“小九不爱修炼，何况二哥你那种炼体方式，三天炼废一个人，还是别霍霍小九了。”赫兰四晃着手里的琉璃瓶凑近过来：“来，小九拿着，这是培元丹，你多吃点，能增强体质。”
“你这个庸医，好意思说二哥？走开走开。”赫兰三一把推开赫兰四，着手替贺究整理衣襟：“小九用不着吃你四哥研制的奇怪丹丸，白白替他试了药，穿好三哥给你的衣裳就行了，这件青花，每一针每一线都织了护身咒，护你平安。”
七位兄长陆续围拢过来。
贺究被团簇在中间，望着眼前这些关切的面容，心里暖洋洋的一片。
然而，哥哥们整整齐齐，唯一的姐姐却不见踪迹......
贺究不免又觉得有些空空落落，仿佛心中缺了一处。
也是尊父走了，在哥哥们面前，贺究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问，便直接问道：“哥哥们，你们清楚八姐的情况吗？八姐她......会被天庭抓回来吗？”
赫兰二抱臂哼道：“老八没那么蠢笨，除非是派我去抓她，否则——”
他说到这就停了。
但未尽之言里，尽是傲然。
赫兰四拎着手里的药瓶，落寞惆怅道：“自从有了九弟，八妹便同我生分了许多。既然要逃婚，八妹怎么能不来找我？我这里天材地宝众多，想要骗过南天门的耳目何其简单，何须拿走九弟一缕魂魄。”
赫兰三也叹气：“九弟让她穿走的那件银柳，根本就不适合她，早知小八要走，我该给她准备几件适合她的衣裳才是。”
兄长们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间皆是对赫兰八的关心。
可也仅仅是关心。
贺究听不出他们是否知道八姐的现状，也不清楚他们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让自己知道。
贺究忍不住问道：“哥哥们明明都很担心八姐，那当初为什么要全票赞成她去联姻？”
殿内倏然安静。
须臾——
“帝命在先。何况，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没错，我们八个，皆是阳属，唯独小八是阴属。金玉太子乃是聚气之体，若小八能与太子结合，对她自身修行不少有益。”
“八妹若是真不愿成这个婚，大不了学你撒泼耍赖就是，要是闹到那种程度，我能不替她说话吗？”
“闭嘴小五！好赖话都让你说了！那日殿上，我们全票通过联姻是事实，寒了小八的心是事实。”
贺究：“............”
贺究苦笑。
八姐走都走了。
现在说这些，怎么说都是马后炮了。
横竖是听不到有用的信息来，贺究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了自己身上。
想到自己终究没能躲过去学宫上学的命运，贺究垮下了脸：“家人们谁懂啊，我是真心不想进靖灵学宫啊，心碎了求安慰。”
“知足常乐。”赫兰七弹他额头：“我起先以为尊父会至少打断你半身骨头。”
赫兰二眯眸：“不至于。最多废两条腿。”
贺究：“............”
贺究：“......得，敢情被发落学宫还是我赚到了呗。”
“只是去学宫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九弟何至于如此排斥？”赫兰五安慰他道：“学宫里有形形色色的同窗，九弟去了还能交到新朋友。”
赫兰六接话道：“交不交朋友放到一边，小九，既然去学宫，便多学点东西。”
“无妨无妨，要是怕苦怕累懒得学，你就进去睡觉，回来四哥单独给你开小灶。”
“去去去，胡说什么，教坏小弟。三哥教你！”
“对了，我听说靖灵学宫平时有不少任务？小九，五哥能帮你承担一切文书上的任务。”
“那二哥就帮你揍人！”
赫兰一笑着摇头：“你们啊，小九就是被你们宠成这样的。照这样再继续宠下去，还不知道以后他能闯出多大的祸端来。”
“哈哈，大哥别说二哥，尊父让大哥去找小九回来之前，可就属大哥求情求得最厉害！”
“就是就是，再说让尊父惩罚小九去靖灵学宫的提议也是大哥先提出来的呢，大哥才是带头把小九宠坏的罪魁祸首。”
赫兰一：“............”
贺究看着哥哥们喋喋不休，不禁有点好笑：“嗐，这有什么好争论的嘛，哥哥们都对小九最好了。”
“听到了吗，小九说我对他最好。”
“耳背就去治，小九说的是‘都’！”
“谁跟你们‘都’，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揍一顿！”
“............”
贺究被围在漩涡中心，看着素日里端方持重的哥哥们争得面红耳赤，很难不笑出声。
哥哥们都太爱护他了。
贺究觉得，就算非去学宫不可，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抗拒排斥了？
同一时刻，九重天云霞翻涌。
凌霄宝殿内，紫烟环绕的鎏金香炉旁，凌霄帝君正斜卧在蟠龙榻，手里执着一枚墨玉黑子将落未落。
忽见殿外流光隐现。
凌霄帝君轻笑，广袖一拂，封住面前棋盘，对对面座上的神君道：“看来，这一局，又要留待来日再下了。”
与帝君对弈的那位神君会意，将手中莹润的白子掷回棋龛，也笑道：“罢罢罢，既是战神驾到，谁还能有心思下棋。小神不敢叨扰，先行告退。”
神君说完起身，没走出两步，刚好遇上战甲凛然的赫兰尊帅。
两厢照面，神君拱手一礼。
方抬起手，赫兰尊帅却已颔首掠过。
赫兰尊帅来到帝君所在的案塌前站定。
两名仙娥恰逢其时呈上来仙茶。
凌霄帝君接过其中一盏，啜饮了两口，而后亲手将另一盏推至了战神面前。
凌霄帝君：“战神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来找孤，是为何事？孤可把丑话放在前面，若你所言不及此局紧要，孤可是要罚你。”
赫兰尊帅本负手而立，见状，凌空摄来案上冒着热气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他道：“紧要与否，非本尊可断，须帝君定夺。”
凌霄帝君莞尔，戏谑道：“孤请你品的是茗，不是酿，你如此牛饮，岂能尝出其中滋味。”
赫兰尊帅并没有对弈饮茶的爱好，直言道：“本尊并无闲聊之意。帝君要找的魔，已在天庭。”
“战神办事，孤向来放心。不过，爱卿，该不会是专门为回禀这事而来的吧？”凌霄帝君浅浅啜茶。
“确实另有他事。”赫兰尊帅顿了一顿，声线压沉几分：“先前帝后定下的婚事，赫兰氏无法履行。”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凌霄帝君问。
他虽是在问，但从语气里听，并无诧异，也无疑惑。
赫兰尊帅沉默须臾，道：“本尊管教无方，赫兰八擅自逃婚，此刻不知身处何方。”
“哦？连爱卿都不知道去往何方，八丫头不愧是爱卿的骨血，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凌霄帝君轻笑，放下手中茶盏，白瓷的盏座磕在案上，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只是，八丫头何必如此？她是孤与帝后看着长大的，帝后一直对那丫头赞爱有加，因此才萌生了提亲的念头，若是八丫头不满意这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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