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节晚自习快下课了，林易才回来，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毛晓川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一方面为自己比林易多学了一节课的习而感到高兴，说不准期中考试的时候自己就能超过她了。但另一方面自己演讲的机会被她抢走了，现在心里感到极其的失落。
虽然本来这个机会就应该是她的，但是如果一开始就决定了让林易上台，那就不应该让自己来横插一脚。
毛晓川叹了口气。
身为男子汉，应该大度。即使自己曾经为此付出过努力，也应该打落牙齿和血吞，笑着恭喜。
脸上重新浮现笑容，毛晓川正想和林易打个招呼，却察觉到后者似乎并不高兴。也是，临时上台，准备仓促，肯定有几分紧张在里面的。他将涌到喉头的话咽下去，继续专心学习。
与毛晓川料到的不同，林易并非为明天的演讲而苦恼，而是临出门前龙建轻飘飘问她的几句话。
“今天下午你都看到什么了。”龙建抱着水杯慢吞吞喝水，小拇指还轻轻翘起。
“看到你和数学老师吵架了。”
这句话在林易的心里憋了憋，终究没说出口。此时此刻，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龙建会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了——原来是为了堵住自己的口，不想让他和戚竹老师俩夫妻之间的事情成为学生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可是林易真的想问，明明一开始就在语气里丝毫不掩饰对戚竹老师厌恶的不就是他吗？就连戚竹老师做的菜他都嫌弃，说不是盐放多了就是油放少了。
林易看着龙建，看着他仰起头喝水，真恨不得直接掀翻了他的水杯，将水全都灌进他的鼻孔里，让他喝个够。
她对于龙建的憎恶向来不掩饰，龙建当然也立即察觉到了，将水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说话啊。”
林易当即反问道：“说什么？”
“你今天下午到底看到什么了？”龙建的脸色阴沉得不行。
“我一整个下午都在宿舍里睡觉，什么都没看到。”林易故作云淡风轻，“下午发生什么了吗？”
“没看到就行。”龙建摆了摆手，“你回去学习吧。”
林易刚要走，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却被龙建叫住，“等等。”
林易回头，龙建抬下巴指了指办公桌的方向，“把那张演讲稿拿走，明天就说是你自己写的。”
“哦。”
林易回头拿上了那张稿子，匆匆离开。当灯光被身后的门重新掩进去时，林易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由于愤怒，以及深深的无力感。她的内心像是住了一头野兽，之前还只是蜷缩在窝里休眠，后来慢慢受到滋养，如今已经开始活蹦乱跳了。
她既害怕终有一天这头野兽会冲出来，横冲直撞地想要把一切全都毁灭掉。但又无比渴望那一天的到来，因为毁掉一切的滋味，肯定爽到爆。
“林易。”
！
猝不及防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正在酝酿恶念的林易有些惊慌。她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那个有着浅浅酒窝的男生正趴在楼梯的扶手上冲自己甜甜地笑。
林易扯了扯唇角，“下次不要对女生这么笑。”
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时针垂下眼眸，微微抿唇：“为什么？”
“会让人误会。”
“误会？”时针稍怔。
“青春期的萌动很正常，但我们需要克制，而不是放纵。”
见林易一本正经地挑破了自己的心思，时针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到可悲。庆幸的是她原来一直都知道，可悲的是她从来没有回应的想法。
明明被说中心思的是他，可承担风险的偏偏是她。一旦他否认，并且说出让她不要自作多情之类的话，他就可以摆脱这个尴尬的氛围，并且成功地转移到她身上。但是他却不想这么做，这层窗户纸不该现在就捅破。
只见时针双手插兜，缓缓从楼梯上下来，唇角微微上扬，“你们生物学到这一节了？”
“……”
林易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话头主动扯到学习上。既巧妙地避免了尴尬，又让别人觉得他们是在讨论学习。
“嗯。”林易点头应了下。
时针心底松了口气，索性林易也不想将天聊得太死。他看到了她手里捏着的演讲稿，轻轻挑眉：“明天早上你演讲？”
“是啊，紧张死了。”
林易轻松的语气仿佛刚才的尴尬并不存在一样。
“紧张？你要脱稿吗？”时针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并不，但是一想到要站在台上，面对下面乌泱泱的人群，还是难免会腿抖。”
林易的语气熟稔得好像他们是多么熟悉的朋友一样。
时针已经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以及冷脸，现在乍一听到这般寻常的话语，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角，安慰道：“别紧张，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类似这种一两句轻飘飘激励的话其实并不会让林易感到有多么被鼓舞到。但她还是做出了几分被勉励到的样子，握紧拳头，眼睛冒小星星：“谢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时针有些哭笑不得，这大概是他今晚露出的最轻松真实的样子，“好假。”
“要真实的话，我也不介意给你个冷脸体会一下。”林易的声调顿时冷冽下来。
对味儿了。
时针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抖m在身上的，不然为什么面对林易的笑脸时却觉得有些敷衍，而面对她的冷脸时却觉得十分欣慰呢。
可能冷脸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吧，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但同时时针又忍不住在想，她流露出最真实的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起码不会是现在。更确切来说，不会是学生时期。
因为身为学生，最高兴的时候无外乎两件事，一是取得好成绩，二是即将放假。但这两件事情林易似乎都不在乎……那会是什么呢。
就在时针思绪纷飞的时候，林易扬了扬手里的演讲稿，“回去了。”
望着林易离开的背影，时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刚才龙建和林易在办公室里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不算小，时针恰巧从旁边经过，便恰巧将那些对话全都听了进去。
他们心照不宣说的那件事，时针也知道。当林易亲眼目睹龙建和戚竹两个人吵架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只可惜林易的视线全都被戚竹吸引了，完全没有留意到他。
龙建和戚竹俩夫妻总是吵架的事情，时针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因为戚竹每次在家里受了委屈，没地方可去的时候，就会来找时月诉苦。时月不止一次劝说戚竹离婚，但是戚竹总是离不了。久而久之，时针也就司空见惯了，但是他没想到林易会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
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拼命一样。他从没见过林易这副模样，既震惊又疑惑。
夫妻吵架拌嘴不是常有的事情吗，邻里之间应该都有不少耳闻。林易难道没有见过别的夫妻吵架吗？即便不八卦，自己的爸妈应该也有红脸的时候吧。
难道林易的爸爸妈妈从来没吵过架，所以她在见到别的夫妻俩吵架的时候才这么震惊？
这显然不可能。
时针揣着满肚子疑惑回了家，并且已经做好看到戚竹的准备了。但是意外地，他却没有见到戚竹的半分身影。
“戚阿姨没有过来吗？”
时月正在厨房里做饭，闻言围着围裙拿着勺子出来，“什么？”
“下午我看到龙叔和戚姨吵架了。”
“什么？”时月皱眉：“他们又吵架了？”
“戚姨哭着骑电动车走了。”
时月立即不淡定了，放下勺子开始打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那边却始终没人接。正巧辛树从外面回来了，时月把围裙解下来扔给他：“你做饭，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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