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放学前的那一刻,林玉都是十分开心的。因为在学校里,不需要面对家里的一团乱包,不需要面对林山和杨青的争吵,也不需要在上厕所时时刻保持着警惕,注意响起的脚步声,以免厕所上到一半林山或是杨青会突然闯进来。
虽然林山会很快出去,但那种尴尬和羞耻感还是十分难受的。杨青虽然是女的,但是她会在旁边的坑蹲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林玉的下面。那种赤条条的探究视线,很让她不舒服。
当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林玉的心情几乎低到了极点。她背着书包慢吞吞地朝外走着,在一群臭汗熏天的庄户人里面寻找着林山或是杨青。
林山是比较好找的,他的个子不高而且还秃顶,放在人群里比较扎眼。杨青属于是不太好找的,中等相貌和身材,还得仔细睁大了眼睛才能找到。
别的家长都是找孩子,只有他们是需要孩子自己去找的。他们害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说话,好像只要一开口就会迅速引起别人注意,成为焦点似的,只想着越不起眼越好。但分明放学的时候是比较乱糟糟的,即使他们说话也不太会有人放在心上的。
林玉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的心思。
既然太过看重自己的脸皮,又为什么会整天吵架,成为村里的笑柄。每天晚上有一大堆人堵在门口就为了听取他们的吵架内容,他们难道觉得很光荣吗,终于在村里扬名立万了?
每当想起这些事情,林玉都烦得很。每当走进那个沉重的家里,她都感到一股压抑般的窒息。
“那个老师奶.子也太大了,都鼓出来了。”
林玉几乎下意识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一脸尴尬赔着笑容的林山。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叫了一声:“爸。”
林山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冲身旁的大哥笑道:“孩子来了,先走了哈。”
林玉爬进车斗里,在尚且还有夏季余热的晚风里,向那个不是家的家一路颠簸着而去。
杨青在锅屋里忙活,浓烈的白烟呛得林玉直流眼泪。林山把三轮车停好后就进了屋,林玉放下书包本来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林山卷起裤脚的小腿上露出的干涸黄泥后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杨青蒸了大包子,一个个看上去圆润饱满,十分喜人,就是里面的肉有些臭臭的。林玉吃了几口有点儿吃不下去了,林山当然也是,他皱着眉头:“你割的什么肉,都臭了。”
“你们爷俩儿的嘴有毛病,我怎么没觉着。”杨青面不改色地继续吃着。
林山骂道:“败家老娘们儿,买个肉都买不明白,钱都白瞎了。”
“你会买肉你去买啊。”杨青也不甘示弱,筷子指着林山,高声道:“家里的菜和面什么的你买过几回啊,就知道吃,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的钱不得留给小孩儿上学啊,你这个当妈的什么都不为小孩儿想!”
“上学上学,你上了几年学,五年级上完就不上了,人家和你一样的都盖了过当了,你怎么就不行啊!”
“我再怎么着也比你没上过学的强,大字儿都不识一个,睁眼瞎!就你这样的,要不是为了俩小孩儿,我早不和你过了!”
“还不和我过了,你找去,反正你现在还能生,你找个好的给你生儿子去!长得和个乌龟似的,谁愿意跟你似的。”
林玉掰开了包子,把里面的肉扒拉到碗里,吃着皮儿就咸菜。
林山吵了一会儿也累了,学着林玉的样子吃了几口,有些受不住了:“谁家日子过成这样,下了一天的地,连块肉都吃不上。”
“你自己挣上吃的来也行啊。”
林山叫着林玉,“走,玉玉,上你奶奶家吃去。”
林庭家在村子的东头,走过一条长长的水泥路就到了大路,赶集还挺方便的。林山家则在村子的西头,得七拐八拐才能到。
电线杆子底下有不少人在摇着蒲扇纳凉,见到林山都调侃道:“又去过娘家啊,娘们儿没伺候好?”
“哪儿敢叫娘们儿伺候,人家是当王母娘娘的命。”林山打上几句哈哈就和林玉快步走了。
到了林庭家,毫不意外地,林玉看到了林华一家子三口。不过也难怪,林华家离林庭家不远,走过两段路就到了。去林庭家还得经过林华这里,而每次林山都会进去和林闲打声招呼。
与林山家年久生锈的大门不同,林闲的大门像是每天都会刷一遍油漆似的,一直崭新着,而且门口也比林山家的大很多。杨青心心念念的过当林闲家也有,屋里的地面还铺了瓷砖,和林山家的石灰地还到处有洞明显不同。
不过也难怪,听说这里以前是林庭一家人住的地方,后来林闲和李玲结婚,就把房子重新捯饬了一下给他们做婚房。李玲可不是像杨青似的换亲,而是林家拿彩礼娶回来的。几乎就是翻了一遍新,还比林山家多了一个西屋。
虽然有多余的屋子,但林庭和徐芳老两口也没赖着不走,而是搬了出去,重新盖了个小房子住着,还把老娘也接了出去。而那位林玉仅有一点儿模糊印象的老奶奶,到死都没有再回到这里,最后咽气都是在林庭新家锅屋里的炕上。
林庭的房子说不上大,只有一间基本的主屋和锅屋,剩下的都是养羊养猪的栏,但从外面看着比林山家高大上多了。地势建得比较高,得在门口和下面的路中间铺上一层厚厚的石子土料组成斜坡才行。每次进林庭家,林玉都得仰头才能看到门。
而自己家就不用了,门槛和路平齐,还得低头看下路才不至于一下子踩空。夏天下大雨的时候村里的路都成了小河流,一个劲儿地往家里灌。倒是不至于淹进堂屋里,但冲进栏里还是绰绰有余的。因为地势低,水也排不出去,只能等着天晴后自动退去。而每当这时,被水稀释的屎尿混合着腐烂木头的气息总是叫人连连作呕。
李玲招呼林山和林玉坐下,徐芳去拿了两副筷子。
林庭坐在桌子的东头,林山坐在西头。林闲挨着林庭坐,然后依次是李玲林华徐芳林玉。要是杨青和林易来了,就把他们两个插到林山和林玉中间就行了。但杨青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林易来了估计也不会挨着林山坐,只会和林玉调换位置,坐到徐芳身边去。
桌子的北面是个小巧的电视机,支着天线,上面播报着新闻。没播一会儿画面就划花了,还得林山去拍几下或者林庭去拨弄天线才行。
林庭和林山以及林闲总喜欢谈论当下的新闻,常常争得面红耳赤,当然也有可能是喝酒喝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林庭和林闲争,林山则在中间调解几句。然而回去后却总是和林玉吐槽林庭太过守旧老派,林闲太过激进逼人。就他这个中间人,看得清楚又明白。
现在他们三个又争起来了,林玉没心思听他们指点江山,只是隔着徐芳观察着林华。
这个小她两岁,长得和女孩儿一样漂亮的弟弟被李玲和徐芳两人同时伺候着,跟没长手自己不能夹菜似的。碗里早就堆积如山,他本人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写满了烦躁,最后直接把碗一推,“我吃饱了!”
李玲把他碗里的饭扒拉到自己碗里,许是注意到了林玉的眼神,问了一句:“你要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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