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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剥茧

小说:

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作者:

西瓜炒肉

分类:

穿越架空

第38章剥茧

【“他问我为何如此重视香囊。”】

烛火忽闪。

密道暗门缓缓推开,千万缕春风不知钻过多少道门窗,费尽心思,堪堪送来一缕飘荡至暗门前。

轻风拂面而过,周溢年同细风一道吹灭晃动的烛火,走出暗道。

只见楼大人的书房窗门大开,凉风簌簌而入。

屋内一炉炭火都没点,春日的湿寒不由分说地钻进衣襟里,冷得人骨头缝都发凉。

男人只身着一身薄衫,一手挽袖,提笔蘸墨,挥毫不止。

周太医看了多少遍都看不惯这种不顾身体的行为,抱着一叠医术走上前,没好气道:“楼大人,你是不是想真的染个风寒借机告病,把裴妃假孕带出来的一堆烂摊子丢给我和薛执去解决?”

楼轻霜头也没抬,一言不发。

周溢年凑上前一看,才发现这人不是在作词写论,而是在作画。

画中水墨勾勒而出一戴着幕篱的少年侠客,抱着长剑,身着青衣,迎风回眸。

幕篱垂下的白纱被轻风吹开,露出脸来。

脸上却没有五官。

楼轻霜提着笔,眼看墨水就要顺着笔尖滴落。

他还是没有在那张脸上落下任何一笔。

周溢年把未出口的劝告都咽了下去。

这人或许是在借着凉意清醒。

他转了话头:“薛执呢?”

楼轻霜这才淡然应道:“在跟着太子。”

“跟着太子?”

周溢年不解。

薛执暗中统辖所有他们能信得过的暗卫,隐匿功夫极好,若不是提前知会,哪怕被跟踪的人是楼轻霜,楼轻霜都未必能立刻察觉。

薛执非大事不亲自出手,就这么被派去跟踪一个身边没什么高手的小小病秧子?

“你之前不是说太子就是个横冲直撞的愣子吗?我们在东宫也不是没有眼线,怎么突然就要薛执去盯着了?”

楼轻霜面无表情。

他对着画上那张空白的脸执笔许久,终究还是放下了笔,将这幅画拿起。

笔头轻触桌沿,发出几道清脆敲击声。

守在屋外的奉砚闻声而入:“公子。”

楼轻霜什么也没说,奉砚便已经了然地从他手中接过,小心翼翼捧在手中,带着画出去了。

周溢年知道,这是去裱画。

姓楼的这些时日画了好几张苏涯,全都让奉砚裱了,却没见书房里挂着任何一幅。

不知挂去了哪里。

待到奉砚合上门窗后离去,屋内骤然没了凉风。

春末的凉意却还在,染得男人嗓音都毫无温度。

“太子不在东宫,”这人说,“昨日在舟湖,太子问我羌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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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今日去了飞云卫那里。他似乎很关心羌南军事,关心得莫名其妙。”

——毕竟太子之前连听高裴之间的龃龉都意兴阑珊。

周溢年不以为意:“他是太子,过问军事朝政,也算理所应当。先前许堪觉得他龙潜**,你不赞同,但不论你们之前怎么觉得,人是会变的。就算他之前耽于享乐,如今他也算当了一段时间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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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语一顿,转头看向楼轻霜。

男人还站在门前,背对着他,什么表情也瞧不见。

周溢年欲言又止片刻,还是说:“东宫的地位、唾手可得的权势、还有只差一步就能坐上的椅子……这些会如何改变一个人,此事你我难道还不知吗?枭王……”

楼轻霜回过头来。

周溢年立刻闭了嘴。

但他没在那张背着天光的脸上瞧见任何异样的神色。

楼大人回到桌案边,避而不谈:“太子如何,等薛执回来再论。裴妃的喜脉怎么回事?”

周溢年叹了口气,捧起怀中的一大摞医术:“民间假孕玄方不少,但是通常都是从刚刚怀孕开始,一般能做出喜脉,却很难显怀。我听闻的时候就猜测——北狄胡人那里有一个长于雪原的参果,吃了之后腹有胀气,似孕非孕。这种参果采摘不易,且没有药用价值,连胡人自己都不摘,大兴更不可能流传,所以这不算冷僻,只是不好取得。”

“我刚刚粗浅翻了一下医书,确认无误,其他民间玄方都不会有这个特点,应该就是北狄雪原的参果造成显怀,裴妃再佐以假的喜脉,就能造成怀胎数月的假象。”

“太医院那些老学究不可能想不到这个。但是没人提,是因为这个参果形成的胀气其实是一种病,病好了胀气自然就没了。所以那些人就算想到裴妃可能吃了参果,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触陛下的霉头——如果是假的,时间到了自然原形毕露。”

“她本来便没打算装多久,”楼轻霜说,“‘怀胎’是为滑胎。”

只是那位大大咧咧的太子殿下在此事上居然格外上心,整个东宫的人都把裴妃里里外外照顾得十分妥帖,愣是没给她一点滑胎的借口。

他问:“胀气持续多久?”

“短则数天,长则半月,也有对应的药材可以提前消除胀气。”

周溢年放下怀中医书,拿起最上面一本,“看,这里有详细说……”

书页翻动,窸窣作响,送出沁鼻墨香。

屋内朦胧天光紧随而至,为阅者照出白纸黑字。

沈持意指尖按下。

书页停在“宣庆二十二年,九月,烟州税银”为开头的那一页。

他坐在堂官所坐之处,四周围绕着所有户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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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

无人敢坐在椅子上,尽皆列队在一旁,远远地围着这位突然来户部看账册的太子殿下。

后宫有喜,这位太子殿下身份尴尬,东宫属官悬而未落,陛下也没有给出允许太子殿下查账的明令。

户部本来见着这穿着常服的青年自称太子,身侧连个太监宫女都没有,正打算踢皮球拖一拖。

却见这青年身后居然跟着几个时常来户部帮陛下提卷宗的飞云卫。

几个户部主事面面相觑。

宣庆帝本就鲜少下明旨,说话说三分留七分,该怎么做全让底下的人猜。

官员们猜习惯了,看着太子带着天子亲信,谁也不敢这个时候还傻乎乎地遣人去问陛下。

沈持意就这么轻轻松松拿到了账册。

不愧是管钱的,就是比兵部的某些人好说话。

他根本没管自己身后明里暗里跟了多少人,就往户部堂后一坐,不客气地翻看了一遍账册。

果然看出烟州的税银数目不对劲。

苍州位于边境,再往外便是北狄,土地贫瘠,没有什么收成,北狄也苦寒,商税更是收不上几成。

今年苍州上缴的税银他清楚,是没有问题的。

可烟州居然能和苍州相差不大。

他去过载歌载舞的江南,连一个夜市里的酒楼举办元宵灯会,都能以真金所铸的鹤灯作为头彩。

哪里穷,烟州都不可能穷。

烟州喊穷,和明晃晃说地方官员贪墨有什么区别?

沈持意再一细翻,明白了楼禀义为何如此大胆。

——烟州交上来的账册看不出任何问题。

即便皇帝遣人去问,楼禀义也能回一句“去年收成便是如此”。

除非有人能去烟州那些交税的商户田户那一一查清……

原来他的木郎去江南是去查这个的啊。

楼轻霜查清楚后回帝都呈报皇帝,原先下旨清查的皇帝却又主动按下此事……

他这个空壳太子能看到这些已经不容易,楼轻霜查了什么,他要看到就难了。

但他也不需要。

他要的只是激怒皇帝。军国大事,有楼轻霜在,那便是千军万马,也过不了楼卿的独木桥。

他一一记下这些税银款数,顺便翻看了一下前后往年周边州府报上来的账目。

沈持意面前,户部官员们一个个挺直站着,在沈持意低头瞧不见的片刻,眼神目光不住交汇。

有些人本就是苏承望先前在户部养的亲信,看着太子就这么登堂**,各个面色极为难看,却碍于飞云卫在场,不好开口。

有些人利益无关,时不时悄悄打量着这位不知还能不能继续当太子的太子殿下。

青年慵懒地坐在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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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椅上手肘抵着椅臂撑着下巴另一手优哉游哉地翻着书页。

好似很随意却又看得很认真。

人人都说新东宫是个草包纨绔可眼下居然能独自一人查看皆是数额款项的税银账目?

看来传言也未必可信……

太子殿下突然起身。

当值的户部主事赶忙上前颤颤巍巍道:“殿下户部账册若要带出户部是必须陛下御笔朱批的啊……”

沈持意把账册往桌上一扔笑道:“用不着你们收好。谢了诸位飞云卫的几位兄弟也回去吧孤回东宫了。”

他径直穿过堂前众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走了。

青年背影渐行渐远

户部主事见那几个飞云卫没有跟上而是颇为茫然站在那游移不定试探问:“几位大人不是奉了圣命随侍殿下的?”

飞云卫:“……你们不是奉了圣命给殿下看账册的?”

户部:“……”

飞云卫:“……”

大意了!

……

“然后太子回了东宫去了那个歌女莺娘的房间关起门来不知道在干什么。”

薛执一五一十地说完了沈持意在户部干的事。

周溢年捧腹大笑:“陛下行事常常不下明令反倒让飞云卫和户部互相揣度而不敢询问这可真是自食其果啊!”

这事怎么想怎么离谱。

虽说税银账册给太子看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但户部卷宗通常只有户部官员和有特令的官员可以查看太子若无监国之权也得带着皇帝的命令——起码得有个口谕——才能看。

结果就这样毫无阻拦地看到了。

楼轻霜摊开空白奏折缓缓研墨。

“此事传到沈骓耳中他会装作不知。”他说。

若是让户部和飞云卫因为此事吃了挂落那太子殿下因户部飞云卫揣测圣令而阴差阳错看了户部账目一事便会闹得人尽皆知。

那岂不是公开说陛下弄权以至百官上行下效贻笑大方?

太子看了账册也没什么大不了宣庆帝要面子不仅不会追究还会直接视而不见。

“我也开始好奇了太子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怎么能把飞云卫和户部拿捏得这么刚刚好甚至还掐准陛下的脾性?”周溢年不解“而且他看完就回东宫左拥右抱去了……这是干什么?看账册瞎玩?”

薛执说:“也许太子是想知晓烟州具体情况。烟州太守明面上是楼家人太子如今背靠楼家若是手中能再知晓一些楼家的错漏之处那便可以完全放心同楼家谋事。”

周溢年也开始担忧:“难道说太子想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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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禀义?”

楼轻霜低头落笔写下“羌南”二字。

“不像。”他说“无妨楼禀义笑不了几天。”

薛执问他:“公子还盯着太子吗?”

“那还有什么好盯的”周溢年不假思索“盯了这么久没见他做什么。东宫又不是没有眼线真有异动眼线会传消息来。”

薛执点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等着楼轻霜最后拍板却迟迟没有等来命令。

“……公子?”

楼轻霜微微皱眉。

薛执和周溢年所想不错可是……

他无言许久最终还是说:“不用盯着东宫你亲自去一趟苍州。”

周溢年意外道:“还查苍州!?查什么?”

“太子。”

“又查太子?立储当时我们就收集过苍世子的信息陛下也遣飞云卫查过太子要是有什么不对早就暴露了。你现在让薛执远赴苍州再查一遍?为什么?”

“这不是白费工夫吗?”

楼轻霜握笔之手稍稍用力。

为什么?

他在周溢年和薛执的目光下一字一顿道:“私心。”

周溢年猛地一怔。

楼轻霜鲜少直言不讳私心。

没有心的人何论私心?

周溢年顿时想起另一个人。

上一个能勾起楼饮川私心的人。

这个人消失在了江南给楼饮川留了一把名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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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飞鸟坠入深林海兽潜入渊底事了拂衣去再不见踪影。

“什么私心?”周溢年还是没忍住多嘴问。

楼轻霜没头没尾:“我和他说了香囊的来历。”

他没说他是谁但已不言而喻。群6吧司8钯5伊武6

“你逢人就说。”

“他没追问我在江南吃了什么亏。”

“那他也许只是不——”不好奇。

周溢年一顿。

别人可能是不好奇。

可太子殿下初见小楼大人便以满城玉兰相赠而后出宫也要住在楼家见缝插针便对楼饮川纠缠不放可谓风流轻佻到了极致——又怎么会不好奇一个极有可能和情爱有关的饰物?

知情人才不好奇。

周溢年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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