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划过天际,形如冷焰,又似极光,带着凌冽的寒意,霎时逼退了天边黑云,苍穹重归平静。
是利刃留下的余光。
海谣吃惊地抬头,她感到了浓重的杀意,可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有种直觉告诉她,他并非凶残之辈。
他是什么人......
红衣官员一手撑地,五指筋脉暴起,再冲出去时,身子被一道剑光拦住。
似是害怕看到他更为狼狈的模样,海谣闭上了眼。
须臾。
数道剑芒落地,还在昭明殿里宴饮的客人纷纷赶到,不消片刻,剑光乱闪,刺啦铿锵一通乱响,矛头对准了中间的红衣人。场面分明是紧张的,气氛却微妙地尴尬起来,修士各个提着上品仙剑,严阵以待,到头来,要对付的居然只是个手无寸铁的白面书生,说出去都丢人!
夜色下,好几人不约而同涨红了脸色。
位于东南西北四角的剑仙不动声色地收了剑,原以为来了个魔宫高手,争着布阵准备抢夺头功,谁料如此败兴......几人装模作样观测天象,面上云淡风轻,心中都焦急不安。
浓郁的魔气不会有错,所有人都感知到了,现下那家伙无踪无际,不见其形,到底是什么东西,行动如此迅捷,还能在一众大能眼皮子下藏匿气息不被发觉,太诡异了,世间怎会有此等人物!
众人都不愿在别的门派面前表现得没见识,便故作镇定,局面看似一派祥和,海谣却暗自焦急,刚才一群人冲上来时将她和陆言冲散了。
她立刻用目光搜寻。
露台较为清净的一角,青霞山弟子正围着陆言,姜迁皱着眉,解开乾坤囊,陆言摇了摇头,安慰地拍了下他肩头。
人真多啊。除了青霞山弟子,还有不少别家修士争着上前,这些人面带审视之色,想从陆言口中套出线索。
海谣好不容易推开几个人,殿门却打开了,久未启用的空间布满灰尘,拂去尘埃,大殿依旧美轮美奂,琉璃灯渐次亮起。
人潮随着帝王进入内。
再看陆言,他也已转身进殿,一大群人簇拥着他进去。妙宁身子一侧,用力挤开姜迁,姜迁笑了笑,自觉让到一旁,仿佛他们私下都默认了这个站位。
海谣望着那几张脸,越发地烦躁起来,她顿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往哪走,刚和那几人近了点的距离瞬间拉开,陆言似乎把她忘了,头一次都没有回。
殿内人声嘈杂,乱纷纷的,个个眼中闪烁着不可言明的兴奋。被刺之人是青霞山的,世人都赞他们这一派最与世无争、最品格高尚、最不会欺辱凡人,居然也会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为防行凶之事再度发生,犯事官员被羁在偏殿搜身,一时半会见不到人,各门派对争论不休,理不出个头绪。
天云门倒是一派安宁,师叔师侄几个已经在说笑了,颇有种风雨不动的大家风范。
海谣悄悄地挪至盘龙柱后,只听见一阵悠扬欢快的笑声。
“师叔,你真厉害!”
妙宁尖甜的声音传来。
陆言没有出声,连谦虚一下都不肯。
他不制止的态度引得众弟子更加来劲。
另一女修称赞:“那当然,也不看师叔是谁。”
陆言安静地听着,薄唇不时挽起微笑。
海谣脸都绿了。
打退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算什么本事!
本来陆言受伤她还担心了很久,现下看那人谈笑风生、卖弄风骚,她忽然忧心起另一个人来。
他好可怜啊,被陆言一掌拍开,也不知道伤势重不重。
恃强凌弱,有的人怎么那么讨厌!
海谣难得对弱小之人产生怜悯,愈想心中越酸。
......
“师叔,那个人怎会在那,我怀疑他是个疯子,这儿太高了,他不能御剑,要上来也不容易,一定是不知什么时候早就钻进来,一直守在那,看到人来就刺。”
姜迁声音沉稳:“他的匕首绝非凡品。”
陆言似在回忆:“的确非凡,我记得从前师父也赠了我们每人一把上品短剑,不知和他的相比,如何。”
他的师父是谁,那可是严华仙尊,这下连其他门派的也争着加入。
“严华仙尊送的,自然更好!”
紫云忽动容道:“你拜师晚,师父来不及给你亲制,我记得,你那一把还是含灵师妹送给你的,她自己都只有一柄,不知道你是否留着。”
陆言道:“师兄记性真好,短剑乃师姐赠予,我自当好生保管,就放在聚荧阁里。”
紫云声音沉闷:“唉,可惜你后来下山游历,一去好久都没有消息,含灵她......”
海谣瞬间听出了一堆七拐八弯,错综复杂的隐晦情愫,所谓仙人清心寡欲,不恋凡俗,原来不过如此!突然笑气入脑,她猛咳了一阵,很快,尖甜的声音打断思路。
“师叔,那把短剑,能不能借我看看?”
陆言道:“好啊。”
妙宁惊喜道:“师叔你真好,等这次历练结束,我们回山上,到时候碧莲峰上的云霖花该落了,树上结果,我们一起去摘果子好不好。”
“你让师叔陪你摘果?师叔,我们也要去!”
陆言久久沉默。
沉默等于默许。
海谣暗自恼着,竭力抑制怒火,凝神细听,果然听见紫云仙尊叹息:“你也太纵容他们了。”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直到烛火燃了小半,士兵才压着红衣官员进来。周围瞬间变得奇静无比,只剩下窸窣的挪动声,人人都伸着脖子,争着想看这人长什么样子,良久,一个个满脸失望——露台上太暗,瞧着是个书生,殿中灯火通明,这一看,却还只是个书生,本以为得到线索的修士闭眼摇头。
一众女修却不自知地揪住了手帕,一个个咬紧了唇,面飞红霞。
被押在地上的人,肩背板正,清冽如霜,他额角带伤,一道细红的血水滑落下来,把那张脸衬得更加的苍白郁秀,宛如一块剔透的裂冰。
这一眼,惊心动魄,恍神之间,海谣眼前划过一片如水洗过的碧蓝晴空。
是他,怎会是他!
当日书生布一身布衣穿行于锦袍玉带中,不见窘迫之态,而今跪在大殿中央受人审判,依旧不堕威严。耳畔仿佛有泠泠清泉流过,记忆中,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四两拨千斤,一下就平息了她连日焦躁的心绪。
和不少女修一样,海谣完全忽略了他做了什么,想着那天日暮,斜阳洒下的余晖投在他脸上,比起如今,多了几分颜色。
只有一面之缘。
不知他还记不记得她。
海谣虽然对自己容貌有几分自信,却也不会自恋到觉得对方会对她一见钟情,可正因如此,没有分毫偏私,他那番话才格外的难能可贵。
他帮她,源于公心,无关族类,无关地位,真正的怜悯众生。
为何世上皆是好人命途多舛。
女孩心口缩了一下,忧愁地叹了口气。
御座上,皇帝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他是什么人。”
这还用问,身着四品以上朱红官服,在朝堂之中必有一席之地。可他还这般年轻,光靠熬资历是熬不到的。不少人心中已猜出了答案。除了最近治水有功破格升迁的莫嵩,还能是谁?
内侍低声提醒:“陛下,是工部郎官莫嵩莫大人,半个月前从洛州回京述职。”
海谣惊讶,他就是莫嵩,心中好感不觉更多了几分。
皇帝稀里糊涂道:“哦,莫嵩啊,他怎会做出这等无故伤人的事来。”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他是魔族内奸?”
“不知,可用洗心咒一试。”
洗心咒本是仙门最简单的咒法,小仙徒一入师门便要修学,可谓人人熟稔。但修为不同展现出的效果大相径庭,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请了在坐最权威的仙长施术。
三个衣着华丽的大派掌门主动出列,二人并指念决,一人手捧净瓶,随着灵力聚拢,瓶口清光环绕,迸出几滴露水。
清泉晶莹,有洗涤煞气、清醒神智的功效。
泉水滴在莫嵩前额。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仙露变化。
但几滴露水沥沥地流淌下来,宛如洗过山间白雪,没有任何变得污浊的迹象,反而因为底色洁净,水珠折射出了斑斓绚丽的色泽,宛如将所有华光聚集在内。
海谣很是紧张,这会目光牢牢凝在书生凸起的喉咙上,露水就停在那里,下不去了。
见几滴露水无效,仙者微诧,无意间一瓶泉水直接浇了下去,似在故意羞辱。
海谣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酸涩,心口无可避免地升腾起一难受之感。
什么叫感同身受,她总算是懂了。
一开始来人间,即使有了楚临照拂,她也没少受各种细碎的排斥,大大小小,诸如此类。
她忍不住“啧”地抱怨出来。
声音很小,仙者却敏锐地察觉,登时老脸爆红。
四座皆惊,嗤笑密密匝匝地响起,都在看这是哪家长老,连个洗心咒都念不好。
咒术中断,仙者斜睨了海谣一眼,海谣有点不好意思,索性莫嵩现下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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