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二年,玉麟殿内,灯火辉煌。
这是魏勉登基近两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私下宴请群臣。
有资格列席的,无一不是三枢府的核心重臣、六部尚书以及其他几个关键部门的主官。内务府总管典微亲自操持,宴席布置得雅致而不失皇家气派,佳肴美酒流水般呈上,气氛表面上一团和气。
魏勉今日换下了一身略显繁复的朝服,只着一件绣着暗金云纹的深紫色常服,长发以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束起,少了些日间的凌厉威严,多了几分属于主人的温和。她端坐主位,目光含笑,一一扫过在座的每一位臣工。
宴会伊始,魏勉举起手中的金樽,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威严:
“诸位爱卿,宵朝初立至今,转瞬已近两年。这两年间,内安民生,外拓商路,北境烽烟渐熄,南疆沃土初定,百废俱兴,国库日盈。这一切,皆仰赖诸位勠力同心,宵衣旰食,为我宵朝鞠躬尽瘁。今日这杯薄酒,孤先敬诸位!”
她一饮而尽,姿态豪迈。
群臣连忙起身,山呼:“王上圣明!宵朝万年!” 一时间,殿内气氛热烈,充满了对王上的崇敬与对未来的期盼。
“诸位爱卿免礼。方才孤言,宵朝初立,百废俱兴,国库日盈,此非虚言。这两年间,宵朝能有今日之气象,皆赖诸位不辞辛劳,各司其职,方能初见成效。”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首辅大臣雍华鹤身上:“雍爱卿,自孤登基以来,你便为孤擘画宵朝行政之新蓝图,以‘灵脉为基,分设辖区,流官治理,权归中央’之策,替代了旧时氏族割据、各自为政的沉疴。虽推行之初,阻力重重,然如今各辖区督抚已各司其职,政令初步畅通,为我宵朝万世基业,打下了最坚实的地基。天衡府上下,劳苦功高,孤深感欣慰。”
雍华鹤闻言,连忙起身,恭敬行礼:“王上过誉。此皆王上高瞻远瞩,臣等不过奉旨行事,不敢居功。”她神情沉稳,言语谦逊,却也难掩眉宇间的一丝自豪。
魏勉微微颔首,又看向户部尚书蔺竹修和工部尚书郑世安:“蔺爱卿,郑爱卿,‘欲强国,先通货,后齐衡’。这两年,由户部牵头,工部协作,宵朝新币赤霄圆已逐步推行于各大州府,通行无阻;而新的度量衡标准器,也已铸造完毕,即将颁行天下。货币统一,商旅便利;度量衡划一,则赋税公平,民心安定。此二事,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你们两部,居功至伟!”
蔺竹修和郑世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连忙出列谢恩:“臣等惶恐!皆赖王上天威,方能顺利推行!”她们知道,这两件事做起来有多么艰难,触动了多少旧有势力的利益,若非王上在背后强力支持,绝无可能在短短两年内初见成效。
魏勉的目光又转向刑部尚书卫掠和礼部尚书江知舟:“卫爱卿,江爱卿,国无常法,则民无所措。孤命你们协同天衡府,以月剿法典为基,结合我宵朝今日之情状,编撰《宵朝律疏》。如今律疏初稿已成,待孤与三枢府共议修订之后,便可颁行天下。此律,将是我宵朝治国之本,万民行事之规。其间辛劳,孤亦知晓。”
卫掠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阴沉的面容,此刻也难得地柔和了些许,与江知舟一同出列,沉声道:“为王上分忧,为宵朝立法,乃臣等分内之职。能参与此等开创万世法统之盛事,臣等与有荣焉!”
最后,魏勉的目光落在了大司戎霍靖戎和兵部尚书周桀身上,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属于军事统帅的锐利与赞赏:“霍爱卿,周爱卿,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我宵朝以武立国,军队之整编与战力之提升,乃国祚安危之所系。”
“这两年,由镇戎府主导,兵部协同,对收编的各路降军、以及原有各氏族私兵,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去芜存菁、统一号令、整肃军纪、强化训练。如今,我宵朝中央禁军初具规模,各边境守备军亦渐趋精锐。北境烽烟虽未全熄,然已有裴大统率坐镇,宵小不敢妄动;东海之上,段大统率亦在积极扩建水师,扬我宵朝国威。这一切,与你们二位的运筹帷幄、日夜操劳密不可分!”
霍靖戎与周桀对视一眼,她们知道,军队的整编是所有改革中最艰难、也最容易引发动荡的一环,这两年她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此刻得到王上的公开肯定,所有的辛劳似乎都值得了。两人一同出列,声音铿锵有力:“为王上练精兵,为宵朝铸坚盾!臣等万死不辞!”
魏勉看着阶下这些或沉稳、或精明、或刚毅、或严酷的臣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知道,宵朝这架巨大的马车,正是在这些人的共同推动以及她本人的牢牢掌控下,才开始稳健地驶向她所规划的那个宏伟未来。
“好!”她再次举起酒杯,“今日,我们君臣同乐!也预祝我宵朝,在诸位爱卿的辅佐之下,日益强盛,国祚万年!”
“王上圣明!宵朝万年!”群臣再次起身,举杯同庆,殿内气氛达到了顶点。
魏勉含笑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明镜似的。这两年来,宵朝的成就固然可喜,但水面之下的暗流,也从未停歇。
今日这宴席,既是犒赏,也是试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当殿内气氛在乐师们演奏的《万国来朝》的激昂曲调中达到一个小高潮时,礼部尚书江知舟与邻座的工部尚书郑世安,和户部尚书蔺竹修悄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知舟款款起身,手持酒杯,来到殿中,对着魏勉深深一拜,声音带着几分激动:
“启禀王上!臣斗胆,今日见我宵朝国力蒸蒸日上,万民归心,皆因王上圣明无二,如同日月经天,光耀四海!臣以为,我宵朝既已开创前所未有之大业,当立万世不移之精神图腾,以凝聚人心,昭示国威,传扬王上之不世功绩!”
魏勉眼眸微抬,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江知舟受到鼓舞,声音更加热切:“臣以为,可在京都中轴之地,以及各州府郡县之要冲,为王上您,修筑巨型灵石雕像!”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片刻,随即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此雕像当以万年玄武岩为基,千年灵玉为体,由国中顶尖匠人合力雕琢,展现王上您当年结束乱世、开创宵朝的英姿与神武!更可于雕像之下,铭刻王上您的圣训与功绩,让宵朝子民,世世代代瞻仰学习,沐浴皇恩!”
江知舟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万民朝拜的盛况。
她话音刚落,工部尚书郑世安立刻起身附和,声音洪亮:“江尚书所言极是!月剿、怀汐、重黎三位上古先贤虽值得敬仰,然其事迹毕竟久远,其教诲也未必全然契合我宵朝今日之国情。而王上您,乃是开创万世基业之不世雄主!您的功绩,您的思想,才是引领我宵朝走向更辉煌未来的指路明灯!”
“工部早已勘探过,京畿附近便有几处极佳的灵石矿脉,足以支撑此等浩大工程!若王上恩准,臣必将调集天下能工巧匠,确保将王上您的雕像,雕琢得气势恢宏,万古流芳!此举不仅能彰显我宵朝国力,更能带动各地石材、运输、工匠等百业兴旺,可谓一举多得!”
户部尚书蔺竹修也一改往日“铁算盘”的严肃,适时地补充道:“王上,国库目前虽不算极其充盈,但支撑此等‘万世功业’的开销,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并且,各地世家大族感念皇恩,亦可鼓励她们踊跃捐输,共同为此盛举添砖加瓦。此乃凝聚人心,彰显王上之德的绝佳时机。”
魏勉听着,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指尖却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认真地权衡。
这些老狐狸......倒是会投孤所好。
她心中冷笑。
建造雕像,宣扬个人功绩,树立绝对权威,这确实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也与她期望将万千敬畏尽归于己身,铸就王朝不二之核心的意图,不谋而合。
但她深知,此事一旦开口应允,便再无转圜余地,其中的利弊,她还需要再掂量掂量。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凝重的声音响起。
首辅大臣雍华鹤缓缓起身,对着魏勉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失坚定:“王上,江尚书等同僚为王上树碑立传、彰显功绩之心,臣深感钦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那些因为“建造雕像”提议而显得有些兴奋或若有所思的官员,声音清晰地继续道:“......只是,正如王上先前所言,宵朝初立,百废待兴,民生尚需调养。此等遍及全国的巨型雕像工程,所耗钱粮、人力,恐怕难以估量。”
“《月剿法典》有云:‘王者之德,在安民而非炫己。’臣以为,与其耗费巨资修建外在之形,不如将更多钱粮用于兴修水利、减免赋税、普及教育、抚恤伤残,以固国本,以安民心。待我宵朝真正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王上您的功绩,无需雕像,亦能万古流芳,深入人心。”
雍华鹤这番话,说得极其委婉,句句不离“为王上着想”、“体恤民情”,却也清晰地表达了反对意见。
殿内气氛瞬间微妙起来。一些同样出身寒门、或更注重实际民生的官员,闻言也纷纷点头,小声附和。
江知舟等人脸色微变,刚想反驳,却见大祭司封彩也缓缓开口,声音空灵而威严:“雍首辅所言,合乎天地生养之道。灵脉需滋养,民心亦需滋养。过度索取,必遭反噬。望王上明鉴。”
连一向不轻易参与政务争论的司灵府都表态了,江知舟等人的气焰不由得弱了几分。
但她们显然不甘心就此罢休。礼部尚书江知舟再次上前,声音更加恳切动人:“王上!雍首辅与大祭司体恤民情之心,臣等亦深有同感!然,精神之塑造,与民生之安稳,并非全然对立!一座座象征着王上您不屈意志与赫赫战功的雕像,矗立于宵朝各地,能时刻警醒宵小,更能激励万民同心同德,开创盛世!此乃‘铸魂’之举,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至于钱粮……臣以为,可分期进行,先从京都开始,再逐步推广,量力而行,未必会过度劳民伤财。”
“正是!”工部尚书郑世安也连忙帮腔,“而且,修建雕像,亦能为无数力者工匠提供生计,促进技艺交流,本身也是惠民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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