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本来就没干,离妄又急匆匆跑入长廊。斜雨如乱针急重洗净红檀木板,积水形成相互交错的波澜,蔓延到离妄月白襦裙的尾巴处,浸湿的衣料襦裙黏腻扒在前胸后背,现在,没干透的墨发又被倾斜的大雨浇透了。
一语话落,时间几乎静止,等到海棠花仓皇地落尽,再一如既往地开始流淌。
离妄听着前人极快、简略地说明了离去的情况,她双手无措地垂放在身侧,眉宇再难展开过。
喧哗的雨声在顷刻间淹没他尖锐的话语。
“要么别拦着我,要么和我一起死。”
少年的警告绝非耸人听闻,她身为猎鬼师,一时放纵玩心,没有察觉到逐渐逼近的鬼气。
温栖徵眼眸沉下去,脑海抱着“就这样吧”、“不能再继续纠缠了”的自言自语,擦肩离去。
离妄听着,像诀别。
他快步窜梭在雨幕里,孤身一人。
徐知羽手扶在后脑勺上,望了眼离妄,言语不自然地流露出傀意:“我们都错怪他了。”
他见离妄点头后却没有说话,心里琢磨着把事情梗概捋清,理智地用三言两语指明他们帮不到忙的事实,更有要宽慰她的意思。
那只霍乱冬莞的怨鬼心府深重,夺人身体后将周围全部斩草除根,不留下一丝隐患。大致能猜到它此次暴露与更换宿主有关。
这件事本是探囊取物,可怨鬼与温栖徵浮川一役,原身七窍皆失,再也不能拱它所用,它恼温栖徵损坏它的神魂,拖延它再次找人附身,令它暴露于九遥殿与巫越追击下。
它的原身生气耗尽,于是终日陷入暴露后被追杀的梦魇中,不得安眠。终于在怒火攻心下,狗急跳墙,视温栖徵为下一任宿主。
一役后,温栖徵身负内伤,灵力散尽七成,再遇怨鬼,他的胜算不到二成。他入画庵,设下七百种重境,说破就是鱼死网破。但遇见他们,纯属无心之举。
虎狼相斗,只有两种结果——他在画庵重境下杀了怨鬼,三人平安无事;怨鬼当众附身,再将证人毁尸灭迹。
说到这,徐知羽被一道幽幽的目光打断,没继续讲下去。
离妄思索,那只怨鬼常偷取识海的记忆,伪装成他人生存。
此间种种迹象表明少年不愿拖无辜之人下水,假若真到逼不得已时,在怨鬼附身之前,他一定会打碎识海,将离妄和徐知羽从记忆里抹除,撇清他们的关系。
徐知羽有感而发地叹息一声,“虽然眼睁睁看着刚刚才认识的道友深陷绝境非侠义之事,但我们过去只能平白增添牺牲,还是坐着想想怎么把消息传到猎鬼师耳里吧。”
他本来要当甩手掌柜,只见离妄下定决心拿起传音符,送了一条消息后闷头追赶去。
“你干嘛,脑子想不开了要去送死么?”
离妄顿了顿,说道:“送死是蠢人才做的事,我才不会做。我想的很明白,我可以帮帮他。”
徐知羽注视她越跑越远,她似想起什么回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就是猎鬼师。”
他忘记他怎么也冲昏头脑加入那场实力悬殊的战役,或许想为自己直言直语道一声抱歉罢了。只能依稀记得离妄比怨鬼还要狡猾,虽然用掉了很多贴身保命法器,但换来的结果不算差——他们赢了。
离妄手起刀落,十分决断。然后她走向正要毁掉识海的黑衣少年面前,小心翼翼捏住他结印的手。
他们的温度一致被刺骨的寒意消磨殆尽,指尖轻微相碰时,无法传递给对方一丝一毫的温暖。
温栖徵身体一度僵住,他掀起眼皮,乌睫下疲惫的眼睛被刺激地闪烁一瞬。
离妄的模样逐渐清晰,她头顶像兽耳的发髻耷拉下来,垂在耳后,脸上挂着泥土与血流混合的污渍,一身精美的月白襦裙变着破破烂烂,宛如在泥地滚了三五圈。
她的样子,实在狼狈不堪。
温栖徵蹙眉凝视她挂起苍白的笑容,这次雨声渐弱,特意放大那道随和的声音:“道友道友,随便忘记别人也不是交友之道。”
离妄见到他收起灵力,就迅速放开手离得远远的,显得她十分懂分寸。
相识久了,温栖徵才看懂离妄交友之道,她是遇见不同类型的人就换不一样的相处方式。
在画庵,她能跟只见一面的徐知羽笑着把家底托出来,因为她摸清徐知羽心底单纯,没有什么坏心思。还是在画庵,分明很想跟他做朋友,离妄能解救他后转头就走,因为她能在温栖徵几句恶话故意针对后,看出他是个拒接别人靠近的胆小鬼,既然难以靠近,那就徐徐图之。
可以说,这份分寸——是源于温栖徵。
之后,温栖徵独自生活了三个月,他每一日主动找怨鬼作伴,最是刀尖舔血的日子里,他都快忘记他的生命中还出现过离妄与徐知羽这两个人。
偏偏这时,他们又出现了,像是刻意提醒他——随意忘记别人可不是交友之道。
离妄与徐知羽被三只低阶怨鬼从城东追到城西,城头追到城尾,腿没闲着,嘴也没闲着。
温栖徵听着记忆里快要模糊淡去的声音重新响彻在城内一隅,谁能想到当初一口一口嘴甜喊着道友的少女也能粗口|爆十句不重样的脏话,骂了老天骂了大地,最后说怨鬼鬼多势众,胜之不武。
温栖徵站的位置不算偏僻,周围无杂物遮挡,他外披雪色斗篷,月光反照出衣料粼粼丝线,令人一眼就能看见。
反而离妄扫了他一眼,带徐知羽仓惶转了方向,比怨鬼还见鬼掉头就跑。
温栖徵看不下去,抽出腰间软剑。
等他提剑,剑尖随他的动作从怨鬼头颅徐徐抽离,发出咯吱咯吱的崩离声。
月色衬着划破地面的剑尖格外冷亮,剑身斜照离妄诧异的神色,有种步步相逼的意味,令离妄不能忽视,尬尴张口:“道友虽然脾气古怪,但是个心肠极好的人。”
离妄察觉来人的心情不好,夸夸他应该心情会好点吧。
没想到温栖徵一点假笑迎合的意思也没有,当场冷声问她,她把她八面玲珑的心用哪去了,他就站在哪里,转头跑什么。
离妄十分委屈作答:“因为我猜道友不记得我了。”
随后,离妄与徐知羽彬彬有礼道谢,继续他们闯荡人间的游历。
第三次见面是在半年后,九遥殿与巫越下达六阶白字任务,他们三人困在怨鬼以自毁魂魄铺下的迷阵中。
三次偶遇,离妄与徐知羽没一次光鲜亮丽过,回回像落汤鸡,心态却好没边了。
在离妄看人眼色,手指扒拉在嘴边,准备启唇时,温栖徵不用想地回答她:“我记得你们。”
离妄十分惊讶瞪圆眼睛,然后笑了笑。
……
日月同辉,星象错乱,树轮疏稀一致,乌鸦盘桓阴森的指头久久不落,北极星盘在鬼气的磁场中几乎紊乱到烧怀,所有指明方向的事物违背常理出牌,怨鬼似要把他们困死在荒郊野岭。
温栖徵说,迷阵所见,皆是幻像,只要找到唯一真的阵眼,便能破阵。
没法了,徐知羽拢了拢袖子,展开地图,食指圈出几人所在的地点位于鬼域北极旁,他就不信,这只怨鬼神通广大到能把鬼域四极封印都串改了。
话落,他感受到别样的目光,视线与离妄大方接触。
徐知羽立即扬起头,鼻子都快翘起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崇拜死本少主啦?”
离妄直接举起双手喊到:“徐知羽你也太聪明啦!”
温栖徵微微点了点头,自己不知情地弯起桃花眼。
离妄方向感极低,拿着地图带队三圈回到原地。
温栖徵:“……”
徐知羽:“放开那张地图让我来!”
而后,徐知羽手拿地图带队撞壁,命运也不放过人,可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寻苦命人,在他们饥冻交切的情况下让他们遇上奇异乖僻的山灵野怪,不配合他们游戏就龇牙吃人,让他们好生折腾。
夜晚,鹅毛大雪覆盖崎岖坎坷的山脉石道,大雪茫茫,白到令人分不清悬崖与陆地的间隙。
一捧被雪松承载不住的积雪,“啪”一声,沉闷掉在它的同类怀里,雪花在山洞前堆出一尺高的壁垒,一缕火花爆闪在山洞内,幽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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