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清绮心头一凛,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袍的少年,正斜倚在不远处一个展示着流光溢彩法器的博古架旁。
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特有的矜贵和……毫不掩饰的审视。
他腰间悬着一柄剑鞘古朴、却隐隐透出凌厉气息的长剑,剑柄上镶嵌的一颗蓝色宝石在阁内柔和的光线下流转着幽光。
他踱步过来,目光先是在宜清绮洗得发白的旧衣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宜清绮一直小心护在怀里的小松鼠身上,最后才落到柜台上的两个玉盒。
“赤阳草?马马虎虎。”
欧阳枫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装着赤阳草的玉盒,语气漫不经心。
“这七彩琉璃芝嘛……”他拖长了调子,目光在那流转的光晕上停留了片刻,“灵气是足,可惜年份太浅,药力终究有限。
八十块?啧,珍宝阁的估价,还是这么……厚道。”
话里话外,透着一丝不以为然。
那中年侍者显然认得少年,脸上职业化的笑容立刻变得恭敬而热切:
“原来是欧阳公子!您今日怎么得闲来前堂了?您慧眼如炬,说得是,这七彩琉璃芝年份上确实稍显不足……”语气明显带着奉承。
宜清绮的心微微下沉。
这富家公子突然插话,语气轻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动声色地将小松鼠往怀里护得更紧了些。
欧阳枫的目光却并未在灵植上停留太久,反而饶有兴致地再次投向宜清绮怀中的小松鼠,然后又落到她虽然极力掩饰、却依旧能看出些许狼狈痕迹的旧衣上。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宜清绮腰间那个看起来瘪瘪的、毫不起眼的旧储物袋上。
“啧,”他发出一声清晰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看你这样子,钻哪个犄角旮旯里刨食去了吧?灰头土脸的。
怎么,就这点破烂,也值得巴巴地跑到珍宝阁来卖?”
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充满了世家子弟对底层修士那种天然的优越感和轻慢:
“万灵谷里捡点垃圾,运气好碰上一两株能看的,就以为自己撞大运了?”
刻薄的话语如同细针,扎在宜清绮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抬眼,目光平静地迎向这位欧阳公子带着审视和轻蔑的眼神,声音清晰而稳定:
“破烂与否,自有珍宝阁的管事依规估价。公子若无意交易,还请自便,莫要耽误了彼此的时间。”
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冷淡的疏离。
欧阳枫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穷酸不起眼的外门女弟子,面对他的奚落竟能如此平静地回怼。
他脸上的轻慢之色收敛了几分,眼中反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他挑了挑眉,正要再说什么。
“吱…吱吱……”
一直安静蜷在宜清绮怀里的小松鼠,突然动了动,小脑袋从她臂弯里探出来,黑豆眼警惕地瞪着欧阳公子,似乎对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很是不满。
随着它这一动,几根极其细微、带着黯淡金芒的绒毛,从宜清绮被刮破的袖口内侧,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恰好掉在乌木柜台上,在明亮的灯光下,那一点微弱却独特的暗金光芒,显得格外醒目。
正准备继续看戏的欧阳枫,目光无意间扫过那几根绒毛,瞳孔骤然一缩!
他脸上的戏谑和慵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锐利!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扑到柜台边,修长的手指闪电般捻起其中一根绒毛,凑到眼前,指尖甚至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锋锐的剑气,小心翼翼地探查着。
那暗金色的绒毛在他指尖的剑气刺激下,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表面那黯淡的金芒似乎被激发,流转得更加清晰了一丝!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尊贵和纯粹灼热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荡漾开来!
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欧阳出身修真大族,见识非凡,这气息的位阶……高得可怕!
远超他家族秘藏中那些所谓的珍禽异兽!
“这…这是……”欧阳枫猛地抬头,目光如剑,死死盯住宜清绮,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东西哪来的?!你身上还有?!”
他之前的傲慢和轻慢荡然无存,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一种发现稀世珍宝的灼热。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中年侍者和宜清绮都愣住了。
宜清绮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这几根绒毛果然来历不凡!竟然让这个眼高于顶的富家公子瞬间失态!
她下意识地护紧了袖口,眼神戒备地看着欧阳公子,没有立刻回答。
欧阳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的灼热,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宜清绮身上,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两株草,珍宝阁给你什么价,照付。”他语速极快,指着柜台上的玉盒对中年侍者吩咐道。
然后目光再次回到宜清绮身上,斩钉截铁,“至于那东西的来源……或者你身上带着的、沾染了这气息的‘东西’,无论是什么,蛋,幼崽,或者其他……开个价!我欧阳枫要了!”
珍宝阁二楼临窗的雅间内,熏香袅袅,隔绝了楼下的喧嚣。
中年侍者早已将装着赤阳草和七彩琉璃芝的灵石袋恭敬地放在乌木茶几上,然后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一百一十五块下品灵石,一块不少。
宜清绮坐在铺着柔软锦垫的椅子上,怀中依旧抱着小松鼠,但身体却微微绷紧。
对面,欧阳枫已不复前堂的张扬,他坐姿依旧带着世家子弟的优雅,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一瞬不瞬地落在宜清绮身上,带着探究和志在必得的压力。
“说吧。”欧阳枫端起青玉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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