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稹看了眼被他占去大半的床:“你若喜欢这屋子,给你也并无不可,但正如我之前所言,赤罗的人极有可能会趁我修炼时偷闯进来搜查,我藏不住你。”
“此言差矣,”段衍拍了拍床榻:“你在池中修炼,那我就跟你一起泡在水里;你睡在床上,那我也跟你挤在同一被褥里,难不成他们还敢在你眼皮子底下下圣池、掀被子查人不成?只要我不用灵力,应当无人发现得了我吧?”
“你就这么不想去塔尖?”
“我胆小,”段衍张口便是胡话:“不敢一个人待着。”
“好吧。”陵稹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那确实不能委屈了你。但我要先提醒你一句,我的睡相不是很好。”
轮到段衍惊讶了:“你同意了?”
他没想到这么轻松。他的计划很简单,自我献祭是无牵无挂,无情无私者才做得出的事情,既然暂时无法把人带去人间,又无法毁了这幽冥,那他也只能徐徐图之,让他在陵稹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一旦有了牵挂之人,有了挚友亲朋,想必没人舍得死,那时陵稹说不定就会松口,答应和他去人间,他许是就能从根源上改变未来的悲剧。
这个年纪的陵稹还真是很好说话,给他省了不少口舌功夫。
陵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不明白,你不希望我答应?那为何要提?”
“不,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段衍轻咳了一声,他稍稍往床里侧挪了点位置:“虽然离你们幽冥的晚上还有些时候,但我们可以先试试。”
陵稹看上去还挺期待的:“好啊。”
下一瞬,段衍垂眼瞧了瞧缠在他颈上的小蛇,语气有些僵硬:“你这是?”
“我喜欢睡在温暖的且可以缠绕的地方,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树枝。你愿意把你的脖子借我真是太好了。”陵稹好心提醒道:“不过我夜里睡着后可能会乱动,如果你到时候感觉无法呼吸,记得叫醒我。”
段衍:“……”
“先等一下,我们对睡在一起的理解好像出了分歧,你先松开。”他轻轻拉了拉小蛇的尾巴,小蛇条件发射般的缠紧,段衍脖子险些被绞断,幸好陵稹反应过来及时松开了:“抱歉,我不习惯别人碰我尾巴。”
是么?段衍心里暗暗诽谤:你这尾巴明明还挺会缠人的。
他道:“这样不行,你先变回人形。”
“可我睡觉的时候一直都是蛇的形态。”
“你不是想成年后去人间看看吗?人可是很怕蛇的,尤其是你还藏在被子里……你也不想只是睡个觉就把别人吓死了吧?”
“啧。真脆弱。”陵稹不大情愿地变回人形,盘坐在床头:“那我该怎么睡?”
“和我一样,平躺着。”
“这很奇怪。”陵稹听劝地躺在他身侧,睁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茂密墨莲,“真的能睡着?”
段衍叹气,伸手合上对方的眼皮:“你得把眼睛闭上。”
“不行,我做人的时候不需要闭眼,这样很不习惯。”他那又长又密的睫毛在段衍掌心不停划拉,像拢了两只蝴蝶在手里。
段衍松开手,那对眼睛便又弹开了,黑亮的眼珠子里映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这对眼睛瞧上去比他记忆中那个人要更亮一些,一眼看得到底,带着笑意,甚至还有几分天真,段衍忍不住轻叹,明明小时候看上去是挺灵光,挺可爱的,怎么成年后会长成那样呢?怎么会生出飞蛾扑火般愚蠢的献祭情节呢?
陵稹也盯着他瞧,半晌,忽然开口:“你知道你其实不是人么?”
“嗯?”段衍笑了:“何出此言?我从人间来,自然是人。”
“不对。”陵稹如此笃定的口气倒是叫段衍愣了一下,他更哭笑不得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人,第一次有人说我不是人。”
“我刚才闻到了。”陵稹忽然坐起,凑近他颈间轻轻吸了口气,“你虽有人的气息,却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幽冥气息,甚至还有天门的气息。但你并未被污染,真是奇迹……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终还是又是按捺不住蛇贪暖的本性,忍不住轻轻蹭了蹭,“你身上真的好暖和。”
段衍脑中嗡了一声,已不太听得进他在说什么了,脖子上缠了一条蛇和埋进一张脸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尤其当这个人还是他恨之入骨又牵肠挂肚的人的少时旧影,他一时间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那凉冰冰的脸、凉丝丝的发蹭过的地方都像过了电似的。
好在陵稹只是感慨了一句便礼貌地拉开距离:“既然你笃定你是人,那我问你,书上说人有双亲,你呢,你有吗?”
“……什么?”段衍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双亲?”
“不错。人类得父精母血铸就肉身,天道赐予魂魄,而我生于幽冥,同人类不同,”陵稹指了指头顶墨莲,“墨莲芯与腾蛇骨铸我肉身,魂魄则源于上古清气。那你呢?你的肉身与魂魄来自何处?”
这个问题真把段衍问住了,他没见过生身父母,只知自己是孤儿,许是流浪时伤了脑袋,对十三岁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有记忆开始身边就只有师父这一个亲人。
他脑中有些混乱:“但我明明就和人一样……”
“人可无法化作你那样的气团。”
“那是因为天篆绡……”
“天篆绡只是一把钥匙,”陵稹解释道:“那团气才是你被锁住的本源。可惜我也看不透那是什么。”
他盯着段衍一脸震惊的神情,眼中也是讶异非常:“原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还道你在同我说笑。”
段衍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没想到一场回溯竟还扯出了他从未想过的身世问题。
陵稹起身下床,从书架最上层翻出一卷捆起来的石片,递给段衍:“这里是一些同天篆绡、同幽冥相关的古籍,兴许会有些同你来历相关的线索,你看看。”
段衍虽有心览阅,可这石片上的刻字晦涩难辨,他完全看不懂:“上头写得什么?”
“我也看不懂。不然就不会把它放最上面了。枯闻说得等我到成年了才教我认。”陵稹略显失望:“你身量很高,看上去年岁颇长,我还道你学识甚广,应是能看懂的。”
段衍:“……谁年纪颇长?我只有二百四十五岁!”这话他说得有些心虚,二百四十五岁,怎么也不该说“只有”,但转念一想眼前这家伙都有近三百岁,他这又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两百多?但你瞧着已经成年了。”
“我们人族二十岁便算成年,战乱时甚至有十几岁便成亲的,和你们当然不一样。”
陵稹捕捉到又一个陌生词汇:“成亲?那是什么?”
段衍一噎:“……这个你不用知道。”
陵稹若有所思:“这也不能知道?那它和习武一样?”
“当然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段衍语塞,他根本不想解释这种问题!但凡多说一句,他都觉得心头罪恶感在作祟,成亲是什么东西,该做什么事,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小鬼该知道的?虽然这个小鬼年纪其实比他还大。
陵稹忽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你?”
陵稹在屋中边踱步边分析:“起先我错估了你年龄,以为你是个千岁老前辈,无所不知,可如今看来,你不过两百多点儿,尚不如我年长,学识颇浅,我不明白的事,你其实也不知道,但又不愿在人前丢面,便谎称都懂,真问起来了,又心虚得说不出。我没说错吧?”
段衍:“……”
见他无语凝噎,陵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这又是何必,不懂便说不懂,我又不会笑话你。”
段衍扶额:“对对,你说得都对。这种问题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陵稹忽想起什么:“对了,我今日要和枯闻出塔一趟,你同我们一起。”
“出塔?”段衍来了兴致,“去哪儿?”
“天门。”
听他再次提到天门,段衍面色微变,脑中又一次闪过那扇黑色大门上以锁链自缚的陵稹,他本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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