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稹闻言抬眼看向他,魂魄形态的人的眼睛是模糊的,只能依稀瞧见轮廓,想像平时那样从眼睛里看出情绪,是万不可能的。从段衍角度,他只是稍稍顿了片刻,便又别过眼去,继续看着层层叠叠的黑红云海,全无预料中的暴跳如雷亦或是恼羞成怒。
他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云层下翻腾的黄泉都比他更有回应。段衍顿时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心里那股邪火于是烧得更旺了,火舌呼啦一下蹿上心尖,几乎把他的理智烧没了。
“你躲什么?不敢听?”他突然伸手,用力将对方的脸掰了过来。他是活人,理应触碰不到魂魄,是那冥王为了一炷香后的戏码,略施手段,让他眼前这无形的魂魄有了短暂实身。
魂魄比傀儡还要冷,只这么一小会儿,指尖便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湿冷滑腻,但他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加了几分力道。
他的手指骨修长,握在魂魄下颌与喉颈的连接处,稍稍收拢便能将眼前这整张脸彻底禁锢在掌中,令其再无法转向,无法再去看别的地方。
“你跟你的那缕情魄一样讨厌,被我识破了,就只会躲。”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你们幽冥的怪物都这样,狡猾阴毒,两面三刀。”
陵稹动了动,意欲挣开,段衍哪能令他如愿,他令拇指下滑,寻到了魂魄的颈侧,本该能感应到脉搏跳动的地方只余一片死寂,这是人活着时的命门所在,即使已经死了,被人这么掐着命门,魂魄依旧本能地僵硬了身体。
“原来还是会有反应的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这么跟我躲下去呢,”段衍放肆地用力,近乎将指腹按进魂魄身体里,他知道这样伤害不到魂魄,但这种带着施虐欲的掌控感仍令他心头涌上扭曲的兴奋:“说话啊,拿刀捅我的时候不挺能说吗?问同族要你那情人阿陆下落的时候不挺能说吗?现在怎么哑巴了?”
陵稹皱起眉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段衍知道,这是他即将发怒的表现。若他还是那个脑袋空空的小师弟,此时就该嬉皮笑脸地认错讨饶,厚着脸皮把人逗笑了,气也便消了;但那个天真的白痴早死在破妄台上,现在站在陵稹跟前的只是一个怨念深重的讨债鬼。
段衍嗤笑:“生气?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提了你那短命的小情人?”他掐着陵稹的脸,刻意将人拉近了一点,确保他这淬了毒的字字句句都能被听见:“你们幽冥没有人伦纲常的吗?你居然会喜欢上和你一样的男人,还是在那么小的时候……真恶心。你有没有想过,这般行径,哪配得上‘圣子’称谓?”
他毫不掩饰对眼前人和那个阿陆的恶意,几乎将毕生所学的污秽常识都用上了:“你们都是幽冥的怪物,但长得不一样吧,你顶着人的皮相,他却是一团影子,你们在榻上也能滚到一块儿吗?”
话音刚落,一道裹挟着血光的链条甩向他的面门,竟是陵稹挣脱了他的束缚,一言不发地朝他动了手。
段衍敏捷避开攻击,心头却没有挑衅成功的得意,他盯着几米开外的魂魄,心头那股邪火被一桶凉水哗啦一下浇熄了:那些链条是从陵稹手上的伤口里探出来的,使用起来似乎很令他痛苦,将出言不逊的段衍击退后,那些染血的链条便缓缓缩回他的身体。他脱力跪倒在地,捂着心口,浑身颤得厉害。
段衍下意识朝他走了几步,行到半途又如梦初醒般强行停了下来,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他:“你为什么总这样,什么都不说,折腾完别人,又把自己弄这么狼狈?”
陵稹这回像是真气着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勉强站起身后便自顾自往云层的西北方向走去。
此时的云层终于完全黑了下来,他那往外散发着淡淡荧光的魂魄在黑暗中醒目得像一盏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痛,他走得不快,段衍几步就上前拽住了他:“你又要躲哪里去?”
陵稹回头看了眼两人身后,那里是冥王的阴面为他们留下的一炷香,香烧完了,就该做戏之人粉墨登场,而今香已燃了大半,灰白香灰扑簌簌落下,淹没在漆黑的云层中。
他又看向眼前的段衍,犹豫片刻,忽并起两指,直指香台,顷刻间,那香灰便幽幽飘了起来,朝西北方游去,在空中连成一条灰白的长线。
段衍不知他又要搞什么花招,但见他因这举动再度痛苦地拧起眉头,当即黑着脸打断他的动作:“没那个力气就别瞎搞。”
陵稹却毫不领情,用力甩开他后反手一掌将他推了出去。
这一掌没什么威力,随后而来的锁链却像蛛网似的缠住了猎物,捆着段衍往那白线所指方向送了出去。段衍正要用蛮力挣开锁链,脑中却闪过他刚才伏在地上颤抖不止的模样,他啧了一声,换了更温和的解法。
但锁链速度很快,当段衍从锁链中成功挣脱时,陵稹和那柱香早没了影,目所能及只有无边的黑云与那一缕直指远方的香灰。
这家伙!算好了是不是!段衍气急,当即便要折回去,梦里那声音却再度在他心中幽幽响起:“他都给你指了路,让你往前,那儿是阴面的薄弱点,可以出去,但只持续一刻钟,若错过了,可就得再等一个日夜。冥界一日夜,可相当于耗你百年阳寿啊。生路就在眼前,你回去作甚?”
“闭嘴!”云层上不能御剑,好在缩地成寸的遁术还能用,他的身影在云间飞速穿梭。他当然看得出那里是神力最稀薄的位置,稍谨慎些便能逃出生天,但他来这儿从来不是为了逃出去。
他又怒又急,那人总是让他蒙在鼓里,为他做出决定,对他手段频出,他怎么就碰上了这么难缠的冤家。
“这又是何必?”那声音长叹一声:“你看不出吗?他压根儿不想理会你,只想留在这儿享享清闲。这里很安宁,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白天同陌生人吹吹曲子,晚上同陌生人对着戏本演几场戏,每一日都如此简单,比在人间活着轻松。你来了可就讨厌了,又是兴师问罪,又是阴阳怪气,换是本王,本王也烦你。”
段衍封闭听觉,这自称冥王的东西聒噪得令他头痛。
“没有用的。”那声音笑了起来:“本王是在你脑子里同你说话的,除非你把头砍下来,不然本王会一直缠着你。”
段衍蓦地停住脚步,他胸口的那块玉突然变得好冰,几乎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冻住了。
他心头浮起强烈的惶恐与不安,顾不得听那怪东西在叽叽喳喳些什么,逆着记忆中香灰的位置,一路疾驰。
当他终于远远看见那支彻底燃尽的香时,云层里翻腾着响起雄浑的声音,是冥王的阴面:“这一百年来,你从来都很安分,本王还以为你永远会这么滴水不漏呢。”
他被抓住了?段衍心一沉,急忙上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由云组成的庞然巨物,两只硕大的耳朵悬垂在巨物两侧,毋庸置疑,这是冥王阴面的真身,比阳面的那只巨眼更加怪异,更加可怖。
段衍目光掠过一簇又一簇的漆黑云团,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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