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在骗我。”谢禅五味杂陈地道。他只是反应迟钝,又不是真的愚痴蠢笨。秦广王如今都不敢接他的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老大昨天又找你了?”卞城王惊愕不已,随即怒不可遏,冲过去揪住秦广王,“你前晚上才欺负过他,昨晚又找他,你还是鬼吗你!”
阎罗王错愕莫名:“前晚?”
秦广王也没料到老六竟知道前晚的事,心里既尴尬又恼恨,抬手就一把推开老六,“你在这儿装什么好鬼?别以为你之前干的事儿我就不知道!老五当时那么痛快地挖取谢忘言的心和眼,肯定有你撺掇的份儿吧?你就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法痴,敢说当时没你一份力!”
卞城王脸色煞白,他原本只想把这事儿藏着掖着,最好永远都别让谢禅知道,可老大现在就这么抖了出来,他不敢想象谢禅会怎么看他。
“忘言……”卞城王下意识去看谢禅,同时又害怕看谢禅。他想知道谢禅如今是什么反应,但又怕谢禅露出厌恶他的神情。
但事实上,谢禅如今脸上更多的是茫然和惊诧。他已经说不上厌恶谁谁谁了,他只觉得一切都太荒谬。
原来他所接受到的“善意”都是以“恶意”为基础的。
一群做过恶的人,争着来他这儿行善,然后互相揭发对方所做的恶。
狗咬狗。
鬼打鬼。
多可笑……
他一点都不想再和这群阎王打交道了。
“请你们都出去,别再来找我了。”谢禅的语气很难过,却也出奇地平静。
秦广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不断往下坠,谢禅越是这般平静,他就越是感觉要完蛋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心底里都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谢禅要和他划清界限。
谢禅真的不打算要他了。
谢禅要抛弃他了。
“你不能这样……”秦广王已经顾不得什么丢不丢脸,缓缓走向谢禅,声音有些哽咽地道,“你忘了你说要和谢槐好一辈子了?现在就因为有两个鬼挑拨离间,你就不要我了?”
谢禅想起方才诸位阎王的一番争执,心如明台,“果然就像阎罗王说的那样,你不想认我的时候,就说谢槐早就不在世间了。结果现在你突然发现你还没玩够,就又来我面前自称是谢槐了?”
“我……”秦广王答不上话来,谢禅说的每一句话就像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他脸上。他后悔、惭愧到不知如何回应。
“但在我心里,谢槐只有一个。”谢禅忍着喉间不断涌上来的哭泣冲动,以至于声音都变得沙哑,但他语气分外平静,“我与他相濡以沫十多年,他阳寿已尽,不在轮回中了。”
“不是的……”秦广王心慌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谢禅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哥哥,我就是谢槐,你不要不认我……”
秦广王曾以为,阳间的贫穷、疾病便是上天安排给他的劫。
他既回到地府,那么历劫便结束了。
可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他的劫数其实才刚刚开始。
他参不破虚荣、地位、人情。
看不破欲望、攀比、面子。
于是把一桩天定的好情缘生生折腾成了劫难。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仗着自己的“谢槐”身份对谢禅为所欲为。
他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玩”下去。
他以为自己“聪明绝顶”。
可现在,谢禅不要他了。
秦广王这才慌了。
他什么面子都顾不上了——当着其他阎王的面就承认自己是“谢槐”,还拉下脸喊谢禅“哥哥”。
什么阎王之尊,什么上位尊严,什么会不会被谁谁看不起……
这些虚荣的面子功夫,秦广王已经统统在意不上了。
他只想把谢禅留下。
但谢禅只平静地说:“你不是他——不要毁掉他在我心中的样子。”
秦广王只觉心上和喉间好像突然都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堵住了,他哑口无言,心脏钝痛。
谢禅才是他要渡的那个劫。
这是他自己生生造出来的劫。
*
三个阎王都让谢禅赶跑了。
谢禅照样像往常那样处理公务,还请崔判官帮他写些东西,他自己则口述出来。
“大人这是要出文集?”崔判官问道。
谢禅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心得体会都写下来,最好别的城隍也把办案心得加进来,集众家之所长,写成一本《参考集》。以后新上任的城隍有所依凭,也不至于一来就一抓瞎;就算在任上的老城隍也能有个参考,方便办案。”
“大人著此书真是利万代的好事。”崔判官感慨不已,他家大人无所私心,真真难得。
谢禅却想着自己时日无多,能赶着多写一点是一点。
这日忙完回到后宅,谢禅在进门时听到身旁有人喊:“哥哥。”
谢禅脚步微微一顿,接着流畅地迈入门内,转身关门,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哥哥!”秦广王却在外一把撑住了门。
谢禅冷淡地道:“你不用这么喊我,你是秦广王。”
秦广王苦笑了一下,“哥哥何必这样挖苦我?”
谢禅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挖苦你,我只是实话实说。”
秦广王厚起脸皮笑了笑,“哥哥这样子,让我想起我们在人间的时候……”
“我没跟你在人间相处过。”谢禅打断说,“跟我相依为命的是谢槐。”
“可谢槐就是我……”秦广王手上用了些力,门又被撑开一分。
谢禅两手用力推着门,微微沉了脸道:“大王何苦来为难我?”
“我不是为难你。”秦广王感觉喉咙一片苦涩,“你现在魂魄状况很不好,你需要双修温养……”
“所以你是想来和我上床的?”谢禅问。
秦广王没想到谢禅会把话说得这么露骨,以前谢禅提到相关话题就脸红得厉害,只会用一些或隐晦或文雅的词来替代描述,而不会直接说出“上床”这种直白粗野的字眼。
秦广王怔了片刻,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苦笑道:“我不是……”
“那你难道不是来找我双修的吗?”谢禅问。
“我……”秦广王被堵得没话说。
谢禅毫不客气地道:“我不会跟你双修的。”
秦广王忧急道:“那你怎么办?就你现在这情况,再不双修,不出半个月你就会魂飞魄散。”
谢禅冷漠地道:“人各有命,顺其自然。”
“你……”秦广王被噎得不行,着急道,“你恨我也罢,总得先把自己性命顾及好吧?你就暂且与本王双修,压本王在下位,就权当是报复本王也不行吗?”
“我不恨你。”谢禅平静地道,“我也不想报复你。你走吧。”他说着便要关门。
秦广王死死撑着门,“你这还不叫报复我?本王都愿意让你上,你都还不愿意跟本王双修!你就是故意想拿死来报复我,是不是!”
可能是人之将死,心也通透。
谢禅虽一贯反应迟钝,却在此刻一下子悟到了对方包装在“挑衅话语”下的用心,“你不必用激将法。我从没想过报复你,更不会拿死来报复你。”
“那你为什么不肯好好活下去?”秦广王说到这儿,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只是不肯跟本王双修是不是?你愿意跟别的人双修对不对?本王不拦你了,你想跟别人好就跟别人好吧。我只求你活下来,你先把魂魄温养好,好不好?”
谢禅颇感荒谬,“庭瑞已经不在了,我不会跟任何人双修。生死有命,我坦然受之,不需谁来强行续命。”
这话就跟挖秦广王的心一样,他想说自己就是“谢庭瑞”,可谢禅根本就不认。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只想让谢禅活下来……
秦广王心一横,猛地推门而入,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门,一个旋身把谢禅压到了门上。
谢禅惊了一下,随即语无波澜地道:“你又想强煎我?”
这话平静得出奇,带着种狠狠失望后的了然。
秦广王心上像是让人狠掐了一把,他手上还摁着谢禅,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下一步动作了。
他方才确实是想不管不顾地硬和谢禅做了。
可谢禅那种面对“强煎犯”的态度深深刺伤了他。
秦广王缓缓收回了手,无力地道:“你到底要怎么才肯双修活下来?你想我怎么做?”
不等谢禅回答,秦广王蓦地又朝谢禅伸出了手,狠狠搂住谢禅肩膀,崩溃地道:“你到底想我怎么做?是想我下跪,还是想揍我一顿,你说啊,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求你活下去……”
谢禅心里却平静得可怕,语气也平静得可怕,“请你离开。”
*
秦广王没招了。
那天谢禅提出让他离开后,他就算脸皮再厚也没法强来,只能灰溜溜地退下。
他想,谢禅现在太抵触他,比起用强,他还是继续腆着脸求原谅更好。
*
谢禅必须靠双修活命的消息在诸位阎王间不胫而走。
没过几天,转轮王和五官王都纷纷登门。
五官王走的是柔情路线,上门就温柔抚慰:“听说你现在魂魄状态不太好,我很担心你。”
谢禅现在对这种话术很敏感,索性开门见山:“所以你是想来跟我双修吗?”
五官王常在风月场合混,哪儿会被这种话噎住,当即笑笑说:“若我说不想,那定是假话。可我本来也是存着真心来的,你我相识一场,我怎忍看你黯然陨落……”
谢禅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道:“你既然是想来双修的,那就请回吧,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愿。是死是活自有定数,不劳驾大王搭救。”
五官王就算再有风花雪月的劲儿,碰上这么块顽石也舞不动,颇有些不甘心地道:“你何苦这么死心眼?就为了气老大那个混球,你就要把命也搭进去?”
“我不是要气他。”谢禅不明白这些阎王为什么都有这种错觉,“我心里只有庭瑞。我的庭瑞已经死了,秦广王不是他。我不可能为了秦广王作践自己。”
五官王不解:“那你现在为什么……”
“我不会为了苟命而跟人双修。”谢禅道,“活着固然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
五官王良久无言,默默离开了。
但自这日起,五官王却日日都来探望谢禅,颇为殷勤。
*
“老四天天跟只花蝴蝶似的往你这儿跑,别说你烦了,本王看着都烦。”说话的鬼是转轮王。
转轮王走的是强势路线,三句话不对付,就将谢禅往墙上一按,“谢忘言,本王觉得你现在就是想太多,你还不如什么都不想,先跟本王好上一回再说,到时说不准你就得了趣,哪儿还想什么死不死的。”
谢禅依旧很平静,“我不跟庭瑞以外的人双修。大王请自重。”
转轮王没见过这么认死理的鬼,半是威胁半开玩笑地道:“你知道拒绝本王会是什么后果吗?”
谢禅问:“你会用强?”
转轮王确实是喜欢用强,那毕竟也是情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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