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曾经自己坐在奶奶棺材边时的森寒，再感受着现在身上逐渐被阳光驱散的那份相似的凉意，程静佳不由再次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搓着自己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浮现的鸡皮疙瘩，正要转身找个地方坐着等待时，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浑身都彻底僵滞在了原地，眼瞳无意识放大看向某个方向。
她看过去的那里，赫然是一扇破旧漏风的窗户。
窗户的破洞里，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紧紧贴在破洞处，从里面幽幽地望向她。
这一幕和昨晚被小鱼发现时的画面太过于相似了，以至于本就剧颤的心跳甚至在某个瞬间被吓得险些停止了跳动，整个胸腔中都空荡荡的仿佛已经死过一次一般心悸难安。
程静佳感觉自己的手在抖，或许不止是手，而是全身都在发抖……
明明站在阳光下面，可她对上那双直勾勾看过来的血红眼珠，却好像再一次置身于身后那道长长的幽暗森冷的甬道之中，从未逃离出来过。
幸好在极端惊恐中还尚存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她在脑海里巨大的嗡鸣声中，注意力艰难从这双眼睛上分散，然后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孤儿院里的小孩。
是那个名叫平安的小孩。
她对宋平安印象比较深，因为之前玩家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就讨论过，孤儿院里按道理来讲，像宋平安这样健健康康的男孩，基本上是很抢手的，很少出现留在孤儿院没有被领养的情况。
当时玩家们都觉得这个叫宋平安的小孩和孤儿院格格不入，怀疑他是不是有自闭症或者其它遗传方面的疾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健康。
甚至如果不是他们确定这座孤儿院的BOSS就是小鱼的话，都会隐约怀疑宋平安其实才是潜藏的BOSS了。
不过这些想法现在也只是在她脑海里如闪电般一划而过，程静佳竭力控制住自己几欲崩裂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在开口前，竟然又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于是她明智地闭上了嘴，然后和那双血红如嗜血怪物一样的眼睛对视着，一边对视，一边缓慢地举起双手，一步步示弱般地往后退。
在这个过程中，她听到了自己胸腔里剧烈急促的心跳，也听到了自己喉咙里吞咽口水时僵硬的声音。
可她丝毫不敢眨眼，呼吸哽在喉咙上噎得生疼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就连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阳光在她头顶炙烤，她却犹如置身冰窖。
直到另一扇窗户突然传出“笃笃”的敲击声。
紧接着是小姑娘脆嫩好奇的询问：“大姐姐，你的脑袋不热吗？”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程静佳如闻天籁！
宋平安那双眼睛在敲窗户的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就从渗人的血红变成了毫无特点的黑棕，在听到属于小鱼的声音时，似乎还有点慌张地眨了眨，然后他就跟躲小猫的老鼠一样，立马缩回脑袋从窗户边消失不见。
破洞的窗户后空无一人。
什么血红的眼睛，什么宋平安，全都没有。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被猝然惊醒的噩梦而已。
可程静佳知道，自己刚才的的确确又死里逃生了一次。
眼泪后知后觉地滑出眼眶，她看向同样透过窗户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突然想要放声大哭。
但她没哭，只是在小鱼好奇的目光中抬手胡乱地抹去眼泪，然后朝小姑娘扬起一抹丑兮兮的笑，吸着鼻子狼狈地摇头说：“没事，我喜欢晒太阳。”
小鱼的目光在这个大姐姐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上停留了半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对方的脑袋顶，软声问：“真的吗？可是你的头顶在冒烟了诶~”
小姑娘指了指程静佳缓缓冒烟的头顶。
冒烟？？
程静佳的情绪被打断，顺着小鱼的话茫然地抬手摸摸自己头顶——
“嘶！！！”她猛然缩手，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快闻到头发的焦糊味儿了！
她慌忙躲到对面的屋檐下，还疑神疑鬼地扭头确定了好几次，确定后面没有会被突脸惊吓的窗户或者房门后，这才安心蹲了下去。
见她躲到了屋檐下的阴凉里，小鱼眨眨眼，也松开扒拉着窗户的小手，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床上。
四周再次恢复一片死寂。
程静佳蹲在屋檐下，被小鱼打断的惊悚又慢慢跟着屋檐下的凉意一起，顺着脊背慢慢往身体里钻。
但比刚才好很多。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扭头看向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然后视线匆匆掠过那两扇破败的窗户，最后落在院长的房间上。
他们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是还在寻找线索没有出来呢，还是已经出不来了？
程静佳不敢深想，但现在一个人也不敢再到处乱走，只能蹲在屋檐下盯着那个入口呆愣愣煎熬地等着。
在她对面窗户的屋子里。
小鱼睡了不到一分钟，就又睁开了眼睛。
然后毫不意外的，和趴在上面床架上直勾勾望着自己的小孩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偷看被抓个正着。
落落有点心虚地朝她抿嘴笑。
小鱼看她两秒，又偏头，看向抱着破布娃娃站在自己床边，浑身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的阳阳。
阳阳也学着落落的样子，怯生生地朝她笑。
小鱼：“……”
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她干脆抱着被子坐起来。
落落立马像小蜘蛛一样利落地爬下床，和阳阳一块端端正正乖乖巧巧地站在床边。
“小鱼姐姐，我们睡不着~”两个小朋友只比床高一点点，小猫一样仰着脸无辜又乖巧地看着她。
小鱼也没比她们大多少，闻言看了眼阳阳身上不断往下滴的水珠，歪了歪头，问她：“你想睡觉还是想暖和？”
阳阳毫不犹豫回答：“我想暖和！！”
于是小鱼掀开被子下床，伸手握住阳阳冷冰冰湿漉漉的小手，牵着她往外走。
屋外。
炙热的阳光让万物都变得寂静，肉眼似乎都能看到因高温而扭曲蒸腾的空气。
正午时分，至阳至阴。
在程静佳惊愕的注视下，小鱼把浑身湿漉漉的阳阳牵到了阳光下。
“你乖乖的，别动喔。”小鱼拍拍阳阳的脑袋瓜，然后自己退回到屋檐下。
落落站在她身边，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这样就能暖和了吗？”她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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