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负雪,上下一白。
一夜过去,云岫山雪势不减反增,云娘店后院空地上不久前出现的那一小片焦色的灰烬很快又被覆盖了起来。
夜半时分,许是因为吃的鹿肉有点多,商隐之感到口渴遂起来喝水,却听见后院似有声音响动。
商隐之来到窗前,看见有人只穿着一件单衣赤着脚在院中行走,似乎口中还在念叨着什么。
仔细辨认之后商隐之看出那人是明武。商隐之对此人的印象实在是不好,不知道他这又是想要闹点什么,但无心搭理,于是决定关窗睡觉。
谁知明武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慢慢由低吟变为嘶吼,被他吵醒的人也越来越多,好几扇窗户都被相继推开。
就在大家探头疑惑之际,明武的全身突然着起了蓝色的火焰。
片刻过后,楼下传来一番吵嚷打砸地声音,喜松跑过来告诉商隐之那明武的弟弟明礼要求大家现在立刻全部下楼去。
商隐之躺回床上,表示不想搭理这人。喜松只能一面相劝一面帮商隐之穿衣,“公子啊,咱们还是配合一下吧,我看那明礼的架势,要是有人不下去,他定然是要将这家店给拆了的。还有他家那个大人,脸色阴沉沉地,谱还摆那么大,看样子绝非善类。”
“现下大雪封山,要是店被拆了,我们去住哪啊?还有掌柜的云娘和她的那些伙计以及店里的其他客人该怎么办啊?”
喜松帮商隐之扣上腰带,拖着商隐之出了房门,迎面正对上隔壁同样脸色恹恹的晏熙和福砚。
商隐之顿时来了精神,“晏公子,早啊。”
晏熙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任由福砚牵着向前走,“哪儿早了,天都还没亮呢。”
商隐之觉得晏熙的样子着实好笑,“刚才后院那一幕,你看见了吗?”
晏熙睁开了眼睛,“别说了,好诡异啊,他怎么突然跟着了魔似的,神神叨叨地就自燃了。”
“原本我刚才还挺奇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下面那位又吵又闹的,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关心了,只想回去睡觉。”
喜松听见晏熙这话,看了一眼自家公子,“晏公子,您和我家公子还真像啊。”
楼梯口,苏云碧正在等着大家下楼,她无奈地一一对众人小声表达了歉意。
客堂内,翘须男人面色铁青地端坐于堂上,明礼则双目赤红地在一旁怒视着众人。
阿信和顺平将被明礼发作时推倒的桌椅一一摆放整齐,供被强迫下楼面色不虞的众人就坐,见人到齐,苏云碧上前询问翘须男人此时唤众人下楼所谓何事。
站在翘须男人身旁的明礼大声怒吼,“刚才我哥哥明武发生了什么你们也都看见了,到底是谁做的?说,是谁,害死了我的哥哥?”
店内众人面面相觑,商隐之和晏熙对视一眼,显然都觉得明礼是在自讨无趣。片刻过后,苏云碧缓缓开口,“大人,不知您是否有听说过山魅阿紫。”
旁边的晏熙一脸疑惑地看向商隐之,眼里带着询问,商隐之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听说过。就在苏云碧说话的同时,商隐之注意到翘须男人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紧接着他与明礼还有在一旁喝茶的王嗣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显然,他们三人都知道苏云碧所说的“山魅阿紫”,但翘须男人却开口否认,“什么山魅阿紫,休得胡言。”
苏云碧摆了摆双手,“大人,小女可没有胡言,山魅阿紫乃是百余年前就存在的山间精怪,尤其喜欢在冬日雪山出没,那个……”苏云碧回头扫视了一圈,然后看向一个昨夜商隐之未曾见到的书生,“怀章兄弟,你是读书人,应当知道山魅阿紫的故事,口才又好,不如你来帮我给这位大人讲讲吧。”
那书生姓齐名澈字怀章,身着青衫,头戴纶巾,容貌清秀,目光沉静。此时时间尚早,且刚刚发生了明武之事,店内众人大多毫无胃口,齐怀章却在专心食用一碟昨夜剩下的鹿肉。
见他吃得如此津甜,商隐之突然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于是他小声交代喜松,一会儿这里闹完多给他准备点吃的,还顺便邀请了晏熙和福砚一块去他房间用膳。
突然商隐之想起,晏熙昨天晚上好像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用膳。“晏兄你昨晚怎么没有和我们一起用膳啊,是不喜欢鹿肉吗?那我让喜松准备点别的。”
晏熙摇了摇头,“非也,只是昨日我那位置雪景甚美,一刻都舍不得错眼罢了。”
见苏云碧寻求帮助,齐怀章放下手中筷箸,用罗帕擦嘴净手,然后起身将故事道来。
“陈贤、王魌者,阳田人也。二人少时,结为兄弟。有日,魌躬耕于田间,遇一美人,自唤阿紫,流离失所,遂结为夫妻。
明年,魌从军,及归,适逢岁除,天降大雪。至家中,紫不复所踪,贤不复与人相应,但啼呼‘阿紫’。夜半,贤焚于青焰。
道士云:‘此山魅也。’”①
故事讲完后齐怀章对着众人微微颔首,随即又回到自己刚才的座位。
“大人,您前面应该也看到了,明武兄弟和故事中的陈贤一模一样,先是浑浑噩噩地喊着‘阿紫’,随后周身便着起了蓝色的火焰。”苏碧云看向后院明武最后自燃的地方,神色不忍。
翘须男人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一派胡言!什么狗屁山魅,分明就是有人作祟。”
苏云碧转过头来看向翘须男人,“小时候,家中父母给我讲那阿紫的故事时,我也不信,只当是他们不想让我在冬日出去玩耍。可刚才我与众人亲眼目睹,又怎能不再相信?明武兄弟那般疯癫模样与蓝色火焰,若不是山魅,又能是什么?”
在客堂的一个角落里,契苾月双目无神,像是还没从明武自燃那一幕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她是被苏云碧搀扶下楼的,那声“鬼火”便是她喊的。
契苾月缓缓开口,“明武大哥性格刚直,定然是昨日进山之时不小心冲撞了山魅阿紫,才招来报复,如今,也不知你我是否安全。”
猎户张大虎也出声附和,“我出生在这云岫山脚下,山魅阿紫的故事,我是从小听到大的。你们这些外面的人或许不清楚,但山里的人都知道,这云岫山有很多禁忌的,每年都会有不少人消失在这大山之中。”
张大虎顿了顿,“其实我前面一看见明武兄弟的样子,就知道是山魅阿紫来了。这山魅阿紫,最恨不敬大山不敬她的人,我们啊,最好每天睡前都拜一拜。”
云娘店里的几位店员听了,立刻双手合十开始四面作揖。
翘须男人嗤笑一声,“你们这些愚昧的山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随便编个故事就想糊弄本官了?你们可知我是谁?我乃本县县令李绍成,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官面前装神弄鬼!”
明礼冲出来一把从人群中拉过契苾月,然后将契苾月推搡至李绍成面前,“大人,我看定是昨夜哥哥让这胡姬给大家跳舞,这胡姬不肯,于是心生恨意,将我哥哥杀害,然后伙同这掌柜、猎户与那书生共同编造故事企图逃脱罪责,好狠毒的一个人啊。大人,我和哥哥打小就跟在您身边,请您一定要为我兄弟二人做主啊。”
此言一出,契苾月、苏云碧、张大虎及齐怀章皆深感震惊与冤枉,余下众人也为明礼的断案速度感到惊讶。
喜松小声在后面说道,“公子,明礼这办案速度,不去大理寺而是做一个小小的贴身侍从真是可惜了。”
契苾月、苏云碧、张大虎齐齐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商隐之起身向李绍成行礼,“大人,现下情况未明,证据不足,仅凭这几位知道‘山魅阿紫’的故事就推断就将他们定罪,怕是不妥吧。”
明礼气势汹汹地冲商隐之吼道,“就凭你也敢质疑我家大人?如果不是他们,他们几个为什么要编造什么山魅阿紫的故事出来装神弄鬼?”
契苾月拼命辩解,“大人,小女没有装神弄鬼,山魅阿紫的故事在民间流传已久,而且小女是因为真的曾经历过另一番山魅阿紫的故事才如此笃信。”
“大约十五六年前,那会儿我还是个小孩子,和父母一同在洛阳生活。那年冬日,有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结果第二日,便有个校书郎一家在夜里被蓝色的大火吞噬。当时这件事整个洛阳城都传遍了,人们都说,这校书郎一家前一日刚上过山,定是那时不小心得罪了山魅阿紫。”
“大人,此事但凡是十五六年前去过洛阳的人都知道,真的不是小女编造的,请您明察。”
契苾月字字恳切,情真意切,我见犹怜。
李素织于心不忍,“父亲,这位契苾月姑娘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如若是她干的,何至于如此恐惧?”
一旁的王嗣也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下,“是啊,我虽不信所谓山魅之说,但若要说这位身单影薄的契苾月姑娘可以杀得了明武,我对此也是有几分怀疑的。昨日大雪封山,这云娘店中除在座诸位绝无旁人进出,凶手必然在我们之中。反正这大雪一日不停,我们便一日不得下山,凶手亦是如此,不如大人您借此机会好好查查吧。”
明礼却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契苾月,“可这堂中众人,昨夜唯有这位胡姬与哥哥发生了龃龉,此事定然与她有关,大人,不如先将她关起来吧。”
一向安静话少的福砚忍不住小声吐槽,“他真的确信只有契苾月姑娘不喜欢他们哥俩吗?”
商隐之、晏熙和喜松听见福砚的话后都暗自忍笑。
“明礼。”李素织叫住了明礼,“正如那位商公子所说,眼下情况还不分明,我们连明武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不可以妄自将契苾月姑娘关押。你和明武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和爹爹定然会找出真正的凶手,绝对不会让明武枉死的。”
后生杨远也出声劝阻,“是啊,明礼兄弟,若这契苾月姑娘不是凶手,你一直只盯着她,不是放跑了真正杀害你哥哥的人了吗?反正这冰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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