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①
感染风寒后晏熙嗓子不适,云娘便特意交代丁大厨做点清淡软和的东西,方便晏熙下咽。福砚去帮晏熙端早饭,却在后厨看见了商隐之。
约莫半个时辰前商隐之就来了。他向丁大厨讨要了一点食材,在一口小炖盅底部放入少许肉末和山药泥搅拌均匀,随后打入两个鸡蛋,然后上锅蒸煮,待鸡蛋凝固后又开盖放入少许菌菇继续蒸煮。
看见福砚进来,商隐之热情地和福砚打招呼,“你是来给你家公子端早饭的吧?稍等等,马上就好了。”
福砚睁大了眼睛,“商公子,你是在给我家公子做饭吗?”
商隐之坦然笑笑,“以前每逢家中有人生病,其他人便会煮这蒸蛋给他吃,吃完病就好了,就是现在东西不太齐全。对了,你家公子现在怎么样了?吃药了吗?”
“是这样啊。”福砚看着商隐之将盅拿出,放入少量佐料,“我家公子已经吃过药了,他没什么事了,就是嗓子还不太舒服。”
商隐之将那一口小盅放入托盘递给福砚,“我知道了,快拿去给你家公子吧。对了,不要告诉他这是我做的。”
福砚接过托盘,疑惑地看向商隐之,“为什么呀,商公子?”
商隐之凶巴巴地看着福砚,“小孩子不许问大人的事情。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福砚后退一步,点了点头便跑开了。
晏熙让福砚找来了秋琴。
商隐之不在,于是福砚又做回了小书童,一脸严肃认真地拿着笔在一旁进行记录。
晏熙嗓音嘶哑地让秋琴坐下,“你别紧张,之所以叫你来,是上次有一些问题忘了问你了,所以想让你补充一下。”
一路上惴惴不安的秋琴定了定神,“晏公子,你还想问些什么呀?”
“我是想问问你,上次你说你听到有人似乎对明武明礼不满,你还记得吗?”
秋琴点了点头,“记得记得,那件事我记得,就是那时候刚来这云娘店,和大家都不熟悉,所以确实判断不出那个人是谁。”
晏熙盯住秋琴的眼睛,“那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和大家也应该都认识了,你有认出那个声音是谁的了吗?”
“这个……”秋琴看起来有点犹豫,随后她摇了摇头,“晏公子,说实话其实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件事我倒是一直记得,就是那个声音吧,确实已经模糊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秋琴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搅在一起,她的表情不安又紧张,眼睛始终不敢直视晏熙,这一切都在说明,她其实是在说谎。
晏熙轻轻从她的脸上扫过,“那个人,你其实认识吧。”
秋琴猛地抬起了头,怔愣了片刻之后,她开始疯狂摇头,语气充满了恳求,“不不不,我不认识的,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晏公子求求您别再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晏熙看着她,“你害怕那个人?”
秋琴看起来更加恐惧了,她强撑着自己,“没有,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怎么会害怕他。”
晏熙拿起一只桌上的茶杯转了转,“你是害怕他会对你下手,还是他的存在本身就让你害怕?”
秋琴几乎想逃出这个房间,“晏公子,我家小姐还有事找我,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您要是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晏熙将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你不肯说,就不怕他下一个要动手的人是你吗?”
秋琴脱口而出,“怎么会?我又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招惹他。”
晏熙睨了她一眼,“这么说,你确实是知道他是谁的。”晏熙逼近一步,“是你家老爷,还是王大善人,或者,是你家小姐?”
秋琴终于崩溃,“不是我家小姐,也不是我家老爷。”
“所以,是王大善人。”晏熙一锤定音。“那王大善人善名远扬,待人宽厚,你为何如此怕他?”
秋琴痛哭出声,“那王大善人,根本就不是别人所说的那样。我去他府上时曾亲眼撞见,他家里的一个叫兰香的姐姐,只因在布置时不慎遗漏了两个花盆,便被他生生拔去了十指的指甲。他在拔兰香姐姐指甲时,居然还跟平时一样的笑着,我是万万不敢招惹他的。还请晏大人替我隐瞒今日所说之事,秋琴,不想死啊。”
晏熙传唤了杜仲。
晏熙握了握手中的暖炉,“来了,这天气真是的,这么多天了雪还一直下个不停,你一个人住在月字房,冷吗?”
杜仲将自己的头压低,“回大人,小的不冷。”
“是吗?”晏熙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披风,“或许是感染了风寒的缘故,我倒是觉得有些冷。不如我和王大善人说说,给你换到雪字房?”
“不用。”杜仲连忙拒绝,“不用了大人,您千万别和我家老爷说,小的真不冷,而且小人所住的月字房里有三张床,小人睡觉的时候喜欢乱踢,睡风字房正好,真的。”
晏熙垂了垂眼帘,杜仲说话的时候好像很喜欢在后面补一句“真的”来做强调。
晏熙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你是不想换,还是不敢换?”
杜仲的咽了咽口水,“大人在说什么呢?我家老爷对我可好了,是我自己想住月字房的。云娘炭火烧的足,小的真的一点都不冷。”
晏熙歪头看向他,“那你可认得一个叫兰香的侍女?”
听见“兰香”这个名字后,杜仲整个人为之一颤,“认,认得,不知大人说的,可是之前老爷府上负责管理花草的兰香姐姐?”
晏熙靠上身后的椅背,“她人呢?”
“她,她,她出府了。”杜仲的声音开始颤抖。
晏熙挑了挑眉,“出府?为什么出府?”
“因为兰香姐姐她年纪到了,于是便出府回家嫁人去了。”杜仲抖入筛糠,看上去害怕极了。
晏熙冷笑一声,“回府嫁人?那为何她家人至今没有收到她的消息,说,她到底去哪儿了?”
杜仲从凳子上滑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回大人,小的不知啊。前段时间兰香姐姐在府上的期满,于是便请辞回家。我家老爷一向心善,没有为难便答应了,临走前老爷还额外给了兰香姐姐一笔钱让她傍身,老爷对府上的每一个下人都是这样的。再之后兰香姐姐去了哪里我便不知了,我一直以为兰香姐姐已经到家了。”
晏熙的声音嘶哑却威严,“杜仲,你真的以为兰香已经到家了吗?”
“当,当然。”
晏熙仔细观察着杜仲,“那你在害怕什么?那日我问及你有关山魅的事情,你说你敬重鬼神,不怕山魅,可今日提到兰香,你却害怕到从椅凳上跌落,怎么,难道兰香比山魅鬼神还可怕吗?”
杜仲惊慌失措,“我……”
晏熙压低了嗓音,“你就不怕,兰香回来找你吗?”
“你之前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答案都是是先准备好的。你在骗我。”
杜仲跪爬在地,“小的不敢,大人,小的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晏熙正色看向杜仲,“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欺瞒本官便是欺瞒当今圣上,敢欺瞒圣上,什么后果你自己想想吧。”
杜仲痛哭流涕,“我不是有意要欺骗大人的,之前那些话,都是我家老爷,他逼我说的啊。”
虞州人人都道大善人王嗣乐善好施,却不知他用来施粥的,都是受了潮的霉米和已经腐烂了的菜叶;人人都说王嗣待人宽宥,却只有他身边的人知道,其实他心狠手辣,最喜听人惨叫。
王嗣在外一向谦逊随和,在自己府中却控制欲极强,大到亭台院落的布局摆设,小到仆人们的一言一行,全部都要经过王嗣的同意。稍有差池,便会招来责罚。
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角落都要保证不染一尘,下人们往往深夜才能歇息,却仍需时时刻刻打起万分的精神小心行事,并且保持微笑以免影响王嗣的心情。
每隔几日王嗣便会召唤几人前去后花园“领赏”,每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到了王嗣面前,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差错。
王嗣有一个本子,上面满满当当记录着府上所有人曾经犯过的错,有时候王嗣还会把那些错误攒起来,等到某一日,在当事人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的时候突然提起来。
杜仲的父亲便是如此遭遇。
杜仲的父亲是王嗣府上的帮工,平时主要帮忙修缮损坏的桌椅板凳等物件,有一次在帮王嗣修理一个花架时,不小心摔倒,将其中一根横木折出一条细细的裂缝,他当即便尽力弥补。
那裂痕其实本身并不明显,修补完之后不用手细摸更是完全看不出来,但杜仲的父亲自知有错,便主动告知于王嗣,当时王嗣只是抚摸着那道细痕,对杜仲的父亲说了一句你下去吧。
杜仲的父亲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感念于王嗣的宽宏大量,伺候做工更加细致卖力,直至一年后的某一日,杜仲在做工之时突然被王嗣召唤。
杜仲的父亲以为王嗣有事安排,到了之后王嗣却半晌不语,只是眯着眼睛微笑品茶。周围的侍女们仿佛没有看见杜仲父亲的到来,连眼睛都不抬地静静微笑着端站,从远处看几乎以为是假制的人偶。
周围气氛怪异,杜仲的父亲本就木讷,怕自己说错话,于是便在一旁静静等候。良久之后,王嗣放下茶杯,用他那惯常的笑脸看向杜仲的父亲,“你可还记得一年前你曾折断了我的紫木花架?”
杜仲的父亲连连点头,“记得记得,当时大人宽宏大量,未曾责罚小人,小的一直很感激大人的宽宏大量。”
王嗣点了点头,“知道感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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