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昭然放下水壶,拿起一方雪白的丝帕,细细擦拭着手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不洁之物。
他转过身,那张温润如玉,总是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笑意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深不可测。
“本王的皇兄,此刻想必正志得意满,以为胜券在握了吧?”宗政昭然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趣事。
鬼面先生,或者说,这位潜藏在夜鹰阁核心长达十余年的双面谋士,低声道:“明王殿下确实欣喜,对后续的流言攻势寄予厚望。他已命人全力散播珩王为红颜徇私,姜小姐为抗婚不择手段的流言,并暗中推动御史台的风闻奏事。”
宗政昭然走到书案后坐下,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上面摊开的正是内廷司关于醉蝶花案“查无实据”的报告抄本,以及几份语焉不详的御史奏折副本。
“效果如何?”他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日的天气。
“陛下已下口谕,暂收珩王京畿防务之权,令其府中静养。同时,变相加强了姜晚栀的禁足,近乎软禁。”
鬼面先生回答道:“帝心已疑,目的初步达成。”
“疑心……”宗政昭然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掠过一丝极其淡漠的嘲讽。
“疑心是种子,种下了,浇浇水,总会发芽的。父皇老了,越是年老,越是握紧权柄,也越是害怕失去。他对老九的军权本就忌惮,如今再添上可能与丞相府过从甚密,甚至为私情干涉法度……这根刺,会越扎越深。”
他抬起眼,看向鬼面先生:“只是,本王没想到,老九的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干净利落。”
“我们精心布置的物证,人证,竟被他短短数日就化解于无形。看来,他对这位姜小姐,倒并非全然无情,或者说,他比我们想象的,更不容许自己的权威和计划被挑衅。”
鬼面先生沉默片刻,道:“珩王确非常人,其麾下的效率,远超预期。我们南疆的线,也险些被其触及。属下已令那边暂时蛰伏,切断所有非必要联系。”
“做得对。”宗政昭然赞许地点点头,“断尾求生,必要的牺牲。既然硬刀子被挡了回来,那就用好软刀子。”
“流言这把刀,杀人不见血,却最是诛心。让明王那边继续折腾,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让朝野上下都在议论珩王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以及姜晚栀的‘红颜祸水’。”
他顿了顿,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必要时,可以再帮我们的皇兄一把,让流言传得更真切一些。比如,珩王手下的人,是如何劝说那个馥郁斋伙计闭嘴的……细节,总是更能打动人,不是吗?”
鬼面先生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宗政昭然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内廷司报告上,眼神幽深:“说起来,这次能如此顺利地将醉蝶花与老九,与姜晚栀,甚至与姜丞相,隐隐关联,勾起父皇最深的忌惮,还要多亏了先生。若非先生深得明王信任,执掌夜鹰阁计划细节,我们也无法将计就计,将祸水引向得如此精准。”
鬼面先生微微躬身:“此乃属下分内之事。能得殿下信任,潜伏至今,是属下的荣幸。”
宗政昭然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飘向窗外无边的夜色,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缥缈:“说起来,真是时光如梭,本王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个雨夜……”
“若不是那夜偶然听闻,也不会知道,本王那位看似冲动无脑的皇兄,竟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暗中勾结上了夜鹰阁这等江湖势力,埋下了今日的祸根。”
鬼面先生沉默着,他知道,殿下想起了那段至关重要的往事。
…………
【回忆开始】
那已是十年前,深秋的一个雨夜。
冷雨敲打着皇宫冰冷的琉璃瓦和青石地面,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
宫道空旷,巡夜的侍卫也因为这糟糕的天气而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回到值房。
那时年仅十二岁的宗政昭然,因白日里被太傅夸赞文章做得好,心中欢喜,晚膳后便多读了一会儿书,不觉错过了宫门下钥的时辰。
他不想惊动太多人,便想着抄近路,从御花园绕回自己的住所。
少年昭然裹紧了单薄的衣衫,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光芒,小心翼翼地在湿滑的石径上快步走着。
就在经过一处假山的拐角时,他忽然听到假山背后那边传来压低的,却异常激动的说话声。
他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将自己瘦小的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阴影里。
雨声很大,但隔着断墙,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你说的是真的?你们夜鹰阁当真能助我?”一个少年嗓音急切地响起,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激动和不确定。宗政昭然立刻辨认出,那是他十五岁的皇兄,宗政明尘!
“明王殿下放心。”另一个低沉而沙哑,仿佛被砂纸磨过般的男声响起,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我夜鹰阁经营多年,网罗天下奇人异士,消息、资源、就是为了光复前朝,殿下乃前朝公主之子,岂甘久居人下?”
明王和夜鹰阁说了许久话,而躲在墙后的宗政昭然,心脏怦怦直跳,小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他听得心惊胆战,又隐隐有一种窥破惊天秘密的刺激感。皇兄竟然在私下勾结江湖势力!这是大忌!
“好!”良久,宗政明尘似乎下定了决心,声音斩钉截铁,“若他日我能成就大业,必不忘阁下今日之功!夜鹰阁,便是我的首功之臣!”
“殿下英明。”沙哑声音带着满意的语调,“既如此,详情不便在此处细说。三日后,西市骡马巷第三家茶馆,会有人等候殿下,届时再商议细节。此人代号‘鬼面先生’,将是日后与殿下联络之人,亦是阁中智囊,必能助殿下成就大事。”
接着,便是衣衫窸窣和脚步声,两人似乎迅速离开了。
墙后的宗政昭然,又等了许久,直到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才敢慢慢探出头去。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空无一人的御花园,眼中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震惊与深思。
那个雨夜,那场短暂的对话,像一道冰冷的刻痕,深深烙印在了少年昭王的心上。
他终于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皇宫的冷酷与权力的狰狞,也第一次窥见了他那位皇兄竟然早在十年前就勾结了夜鹰阁,如此隐藏的野心与手段。
而他庆幸的是,他重生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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