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钦立在原地,望着那小小一个的身影像只受惊的雀儿一样慌不择路地逃开,很快消失在了宫墙后,只余鼻尖萦绕着的一点淡淡甜香。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那一点儿若有若无的戏谑也收敛了下来,恢复成一贯的冷寂。
展钦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官靴上。
方才被长公主殿下轻轻踢过的地方,连点儿灰尘都没留下。
容鲤的娇呵声犹在耳边,带着些他甚为陌生的嗔怪与显而易见的羞窘。
他浅色的瞳仁里情绪难辨,只瞥了一眼容鲤离去的方向,抚平了方才被容鲤撞到而微有褶皱的前襟,半晌才转身,步履沉稳地继续往宫外去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容鲤一路跑回了西暖阁,两颊烧得厉害,心跳如鼓。
“殿下?”携月见她这般模样回来,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可是身子又热了?脸这样红。”
“无事。就是……就是跑得急了些。”容鲤声音有些发虚,用手背冰了冰滚烫的脸颊,眼神往旁边一飘。
她能说什么?
说自己偷偷摸摸尾随驸马,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还是说驸马果然生得好看,嗓音也清疏悦耳,胸膛……胸膛也孔武有力?
传出去叫她堂堂晋阳长公主殿下的面子往哪儿搁,哪个都不能说!
携月与扶云对视一眼,皆是不信。
她不过是出去见二皇子,怎就见了个满面绯红,眼底还这样心虚?
只不过她二人都知道容鲤性子,问是问不出来了,遂作罢,替她换了衣裳捧了茶来,一面说道:“方才陛下谴人来,说晚些时候过来与殿下一同用午膳。”
容鲤接过茶盏,含混地应了一声,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
她总是还想着方才展钦拉住她手腕的时候。
虽只有一瞬,可他指尖的温度和薄茧的触感似乎还清晰地烙印在皮肤上,叫她觉得那一块儿都在发烫。
他……似乎也没有那般生气?
至少不像昨日,直接转身便走了,今日他还扶住了她,免得她跌倒呢。
容鲤捧着茶盏,颇有些食不知味地啜饮了一口,凤眼里漾起了笑意,又给自己哄好了。
*
午膳时,顺天帝果然驾临西暖阁。
朝堂上杀伐果决的女帝,在自己最宠爱的掌上明珠面前不过也是一位寻常的母亲,目光之中含着点点温润的慈爱。
膳桌上摆着的都是容鲤自幼爱吃的菜肴,女帝撷了一块胭脂鹅脯放到容鲤面前:“阿鲤久未回宫,在宫中住得可还习惯?朕瞧你气色较昨晚好了许多。”
“谢母皇,儿臣很好。”容鲤眼儿弯弯的,“自然是母皇身边最好。”
顺天帝闻言一笑:“既如此,便多在宫中住几日,也养养身子。”
容鲤犹豫了一下,没把心中所想说出口,小小声问起另一件事:“母皇,驸马今日进宫是为何事?儿臣在承乾宫前瞧见他了。”
“展卿南下有功,朕论功行赏罢了。”顺天帝笑中有些揶揄之色,“怎么,阿鲤想见他了?”
容鲤面上有些发烫,低头去看碗中的菜肴,声音小小的,不见什么底气:“也……也没有很想。只是他昨日才回京,儿臣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几句话呢。”
顺天帝可从未见过容鲤这般小女儿情态,心中百感交集。
她自然乐见女儿与驸马和睦,尤其是眼下这般情形。
只是过往她二人究竟是如何相处的,顺天帝还是知晓的,放他二人就这般相处之前,还有些事儿需叮嘱女儿。
她放下手中玉箸,语气温和:“展卿新领了金吾卫指挥使的差事,公务交接繁忙,这两日恐不得闲。”
容鲤本有些遗憾,听闻展钦升职倒有些意外,眼睛圆溜溜的,很有些与有荣焉的喜色:“看来驸马南下一趟,是立了功回来的。”
她模样乖巧可爱,顺天帝看的心头软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这两日在宫里先调理调理身子,还是你惯用的医师,将身子调理好些再回公主府去。”
膳后,顺天帝又坐了片刻,叮嘱了宫人好生伺候,便起驾回了承乾宫处理政务。
容鲤送走母皇,回到暖阁内,才有些闷闷不乐地歪在软榻上,瞧着蔫蔫的。
扶云跟随容鲤多年,自然知晓眼下的殿下为何不乐。
她捧了一盏酥酪过来,柔声说道:“陛下也是心疼殿下,才让殿下在宫中静养。再说了,金吾卫职责本就是巡守皇城宫禁,驸马得空了,自然会来见殿下的。”
“他哪里会有空?”容鲤食不知味地啜了一口,长长叹息,“他以前就总是忙,不见人影……”
这话脱口而出,容鲤自己也愣了一下。
细细回忆,二人分明夫妻情深,那这话是从何而来的?
携月在一旁拟定晚上的膳单,不曾察觉到她的轻顿,自然地轻哼了一声:“驸马若不想来,殿下便是召他,他也能找出千百个理由不来。”
“携月。”扶云皱眉看她一眼,语气重了些。
携月自知失言,不敢再说。
容鲤却已然很沮丧了。
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两人什么时候生了嫌隙,只记得自己说的那句不好听的话,不免越发埋怨自己。
而且……而且叫他不许跟来,他就当真不来,心里定然是恨她了。
一点儿难以言喻的酸涩委屈萦绕在胸,闷得她发慌。
“殿下,”扶云温柔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先喝药罢。”
一股浓郁的药味弥漫开,容鲤禁不住有些发怵——她自有记忆起,便总是在喝药,虽是喝了这十几年了,可还是受不了这苦涩的药味儿。
只是她虽怕苦,却从来不用使女们哄着喝药,眉头是皱成一团了,可容鲤还是一口口咽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与那点儿无处排解的委屈混在一处,堵得心口愈发窒闷。
扶云捧了蜜饯来,容鲤却摇了摇头,只说有些午困了,要睡一会儿。
*
此后几日,容鲤都不大打得起精神来,基本用过膳后便吃药,散散步消消食,极早就睡下了。
如此将养了三四日,那位专为容鲤调理身体的谈女医在顺天帝身边心腹内侍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到了西暖阁。
只扶云陪着,携月已带了其余宫娥侍从远远退下。
“殿下,”谈女医规矩行礼,神色是一贯的恭谨平和,只是今日更添了几分肃然。
容鲤早在携月带着人皆出去的时候便意识到事非寻常,给她赐了座看了茶,这才问起:“谈大人此时前来,是母皇有何吩咐,还是病情有变?”
“不错。殿下此番坠马,气血逆乱,不仅伤及颅脑,更引动了往日沉疴。”她措辞谨慎,斟酌着开口:“殿下旧日余毒与坠马惊悸交织,症候已与往年不同,往日调理之法已难奏效。”
“难怪我道这几日的药与从前不同,格外叫人嗜睡。”容鲤眉心微皱,漏出些忧色,“那……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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