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铃不明所以地看了苏清一眼，觉得他的脑子似乎不太清醒，便扭过头，没再说话。
两人静静地盯着水泥路面上的灰尘看，一时间谁也不肯开口让步。
几分钟后，萧萧忍不住开口：“你们再耗下去，今天就是世界末日。”
闻言，苏清率先抬头看向他，语气带了点不自觉的冷意：
“那你觉得怎么办好？”
两道目光忽然转来，萧萧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沉默许久，终于艰难开口：
“虽然我也不希望落铃有事，但她这个方法确实……性价比比较高。”
“？”
苏清的眉毛皱成一团，张开嘴，明显准备说一些难听的话了，被落铃平静地打断：
“苏清。”
明明是喊了无数次的名字，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忽然显得有些陌生。
苏清愣了愣，用力呼了几口气，看了眼萧萧，又看向落铃，缓缓败下阵来：
“……听你的。”
临走时，他回过头仔细嘱咐：“你不要和他拼命，一定、一定要撑到我回来。”
落铃笑了下，想安慰他几句，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道：
“这个要看情况。他大概率会拉我当人质，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但如果我成为拖累，你们不要管我。”
“你不是拖累。”
苏清的眉梢压低，每个字都像是从气管里艰难地挤出来。
“我不会是。”落铃望着他，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
“……你怎么就听不进去我说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清有点着急，脸色都气得红润了几分，声音猛地拔高，又慢慢低下来，带着祈求，
“别总想着牺牲自己好吗？我求你了……”
落铃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苏清不觉得她是拖累，而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拖累。
这是他们注定的分歧。
她早就清楚这个计划九死一生，在提出时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苏清，我没有想牺牲自己，我很惜命。”
但落铃还是笑了下，安抚道，
“我们本来人数就少，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送死。你放心去吧，不许偷偷哭。”
“……好。”
看起来完全没被安慰到的苏清，转身走了。
萧萧绝望地目送他离开后，迅速扭头望向落铃：
“你多少说点好听的哄哄他吧……他看起来马上就要碎成八瓣，自刎崖边了！”
“万一出什么事，我不想骗他。”
落铃明朗地笑了笑，慢吞吞地往萧萧身旁靠近了一点，两人并肩站着，表情随意地望向远方，
“我其实没那么勇敢……还是有点紧张的。”
萧萧叹了口气：“我也是。这辈子没干过这么正义的事，好不习惯。”
他说的煞有介事，落铃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过头，忽然小声道：
“我刚刚和苏清吵架，除了理念不合，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出来——我是故意吵得很凶的。”
萧萧愣了一下：
“反正我没看出来，他看起来也挺真情实感……但为什么？”
“你想啊，修刚捅完人，肯定不会立刻离开，大概率会暗中观察一会。虽然他胜算很高，但如果我们分头行动，他逐个击破，会赢得更轻松。”
萧萧表情了然，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原来如此。而且他不知道你会移形换位，和你母亲留下的仙力。事态明显对他有利，就容易轻敌。”
“没错。”
另一边。
为节约魔力，苏清没有使用隐身术，随手罩了件深色外套挡脸，在山路上飞快地跳跃飞行，很快到了两界传送点。
时间紧急，他连交通工具都没坐，到了灵界就直奔宫殿，说明身份，被领到灵主面前。
苏清开门见山地告知了取用仙力的来意。
灵主原本在慢悠悠地批阅文书，闻言挑眉抬头，语调平和而笃定：
“你们打不过他，不要白费力气。”
“我们必须打。”
苏清指了指腹部由于一路奔走，已经崩裂出血的伤口。
“修干的？”
年长的女人愣了愣，找出一个匣子交给他，
“罢了，这是菅岚留下的仙力。保护好落铃，这孩子很讨人喜欢，心地很好。”
“嗯，我会的。”
“魔力相差过大是大忌，我再分我魔力的五分之一给你们。”
灵主叹了口气，
“抱歉，我之前太懦弱了。畏惧修的权势和力量，担心他让灵界的子民遭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作为，默许他一步步扩张到了今天。”
倘若落铃在这里，大概会简单安慰几句。
但苏清没心思客套，只是点了点头，淡声开口：
“事已至此，后悔没有用，只能迎战。战况紧急，您如果没有要说的，我先走了。”
他从这里大步走到门口，约摸半分钟的时间，灵主终于艰难地做了决定，拿出一卷白纸问他：
“需要我派军队支援吗？”
人间不是灵主管辖的地界，倘若出兵，必须先和人间统领交涉，商定出一个影响最小的策略，才能出兵。
这一来二去要花相当长的时间，等批文下来，落铃等人的尸首恐怕都凉了。
“调兵耗时太久，我们等不起。”
苏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对付过于强大的敌人，人海战术缺乏配合和灵活性。特种部队最多也就是落铃的水平，不必做无谓的牺牲。”
转身出门时，他再度听见灵主认真的声音：
“好。你们放手去做，我会和人间沟通赔偿，控制影响。优先保证自身存活，其次控制受灾范围，平安回来。”
玄墨和孤烟应该已经赶往现场，苏清就先回了宾馆，询问老师学生们的房间号，想做些嘱咐。
然而刚要敲门，他却发现桑兰呼呼啦啦地领着一大群人出来了。
顷刻间，大堂里站满了人，那个老师也在场。
桑兰率先走过来，询问情况：
“你们去哪儿了？外面一直在断断续续发出轰的巨响，老师不让我们出去看。是不是传奇榜出事了？需不需要帮忙？”
苏清怔愣几秒，没想到她能一下子猜到是传奇榜的问题。
身后，学生中也陆陆续续地传出支持声：“我们也能帮忙！”
“我们不怕危险！”
“乱嚷嚷什么，安静！”
带队老师终于从中间挤出来，回头横了他们一眼，望向苏清，表情义无反顾，
“别听这些小兔崽子胡说。我是成年人，要出力也应该是我先上，哪里轮得到这帮学生。”
他们被辛辛苦苦策反的榜单人员背刺，最后，最意料之外的，居然是这些同学和老师主动站了出来。
“谢谢你们的勇敢。”
苏清摇了摇头，用类似拒绝灵主的话术再度拒绝，
“这件事很复杂，也很危险，人多并没有作用。你们最好的帮忙就是留在这里，注意安全，看护好山上的普通人类，不要出门，也不要让他们看见战斗场面，注意避险。”
桑兰还想说什么，被老师拦住了。她向前一步，朝苏清点了点头，又问：
“我会保护好他们，亲自去另一个宾馆看守。但这件事，萧萧一个人完不成吗？你和落铃也是学生。”
“他们应该正在战斗，我正要去找。”
苏清伸出手，露出了手上的手环，上面清晰地写着：
名次：1
姓名：云锦。
魔力强度：53万。
带队老师只讶异了很短的一瞬，就重重点了点头，没有再劝：
“好，你们要平安回来。”
“另外，辛苦您帮忙联系下灵界的医院。但先不要贸然靠近，等我们的消息。”
苏清点点头，临走时又想起什么，嘱咐了一句，就大步出了门，赶往现场。
其实，他同意落铃的提议，一半是明白自己拗不过她，一半是猜测前世的落铃可能留了后手。
他隐隐感觉，自己在一点点接近前世落铃蹊跷死亡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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