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老赵一边剁骨头一边不死心地问:“姑娘捎两斤肉吧?算您二百九,
这世道南皮县的猪路绝了,我这摊子明个都未必开张!”说着长叹一口气。
林卓,看着肉案上的排骨,她是馋了,想吃糖醋排骨了。
不过没地方做,也缺调料,熬个粥熬个汤还好说,给病人吗,再做别的,又是大肉的,于莲上次还说有俩月没见着肉了。
做这些还真不方便。
她暗暗咽了咽口水,叹口气:“算了,不买了,没钱,买几斤板油吧。”这个熬好能放住。
林卓付了板油和猪肝骨头钱,又往鱼摊子走。
远处街口传来马蹄铁砸石板的脆响,穿卡其军装的日本兵挎着三八大盖列队而过。
领头的伍长靴跟咔嚓一下并拢停住了,刺刀尖倏地挑起瓜摊遮阳苇席,草屑混着灰尘飘飘洒洒扬了摊主满脸。
刀锋一转又去戳西瓜,墨绿纹的瓜身顺着刀刃打转,砰地砸在条石上裂成两半,汁水溅到绑腿的黄绿军裤上。
林卓不自觉地攥紧手,暴虐情绪再次疯长,她腕上的青铜链子又滚烫了起来。
摊主连连弯腰鞠躬,后脖颈晒脱的皮跟着鞠躬的动作上下翻飞,头上的草帽早被刺刀挑飞到阴沟里。
他佝偻着腰摸出瓜刀,扒拉两个瓜,刀刃在西瓜上转圈划戳几下,两个瓜竟切出十六牙月牙瓣,他颤巍巍托着青花海碗递了上去。
日本兵用刺刀扎着瓜块大笑,汁液顺着枪栓凹槽滴成线,队伍末尾的新兵靴底粘着黑色的瓜子,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一串点点的湿印。
林卓一手攥住的手腕,尽力压下心里的暴躁,脑子强迫自己思索问题,她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明面的生存问题,身份问题,还有‘林氏医馆’,是不是自家祖上的,也就是她是跨越了时间。
她有一种直觉,现在所处的时代不是平行时空,她是回到了过去。
那青年呢,明显是古代人,听话音老讲匈奴,看他铠甲的制式,大概率是汉代。
她还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是觉得这些树啊,草啊,都格外的鲜活,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的情绪,如果植物有情绪的话。
像是鱼摊子边上的这棵杨树,长得是真高,就是有一种憨憨傻傻的感觉。
林卓看渔娘的两个大木盆都空了,有点失望。
鱼娘正蹲在树底下用煤灰涂脸,裤管下露出半截带血痂的小腿,昨夜背鱼篓翻城墙时被铁丝网刮的。
她看有人过来,赶紧弯腰从树后拖出一个木桶说:“大姐,姑娘,今个没别的了,大清河的渔船三天没敢出港了。这有些鲫鱼瓜子要不,您要就五十文一斤都带走。”
她扬着一张黑脸,一笑牙齿很白。
于嫂:“明个下网吗?”
鱼娘哭丧着一张脸:“这两天东洋兵的汽艇在河口转得邪性,渔船都歇了。”
林卓一听鬼子在发疯,就知道咋回事了。
鱼娘:“姑娘都买了吧,这鲫鱼是昨夜里摸黑从苇子荡捞的,再往后……”
她神神秘秘地扯住于嫂的袖子,手背上还沾着鱼鳞:“大姐,听说清水泊的龙王庙显灵了,专收铁皮船,这几天都收俩了。”
压低嗓子又补了句:“叫那些挨千刀的……一个都游不回东洋!”说着朝河的方向啐了口唾沫。
林卓:又炸了一个?这个不是我们干的,那是谁干的,真痛快,就是,一个都别想游回去。
鱼娘模仿日军口音怪模怪样地说“太君说要疏通航道,捷地河两岸的庄子,昨天下晌东洋兵‘清淤’……今早连炊气儿都绝了。”
林卓看着鱼娘一张黑脸,白生生的牙齿不停开合着,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憋闷得生疼。
脑子里回旋着鱼娘的话:“昨天,清淤。”老曹曾说过‘清淤’。
屠杀过后尸体扔河里,日军清理河道以防阻碍渔业,这就叫清淤。
于嫂拇指死死抵住林卓后颈风府穴,指尖都按得发白,这是应对癔症的急救手法。
“鲫鱼冬瓜汤最祛暑邪,劳驾再搭把荷叶,这孩子是虚火上攻。”
鱼娘痛快地“哎!”了一声,麻利地给找草篓子装鱼。
“小卓?”于嫂语气少有的严肃。
林卓微低着头,身体轻轻颤抖着。
“咔嗒,咔嗒……”马蹄铁砸石板的脆响,又一队穿卡其色军装的日本兵,挎着三八大盖列队而过。
林卓长舒一口气,眼球却红通通的,看着像兔子。
她平静下来,气息都冷硬了。
对于嫂点头示意无事,然后掏铜元问鱼娘:“一共要多少?”
“这些五斤出头,二十五个铜子就行。”林卓点头付钱。
余光扫见一位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学生攥紧竹篮,左右张望。
她盯着菜摊上发蔫的茭白,忽听得身后算卦瞎子拉响了胡琴,调门陡然拔高,这是见着便衣队的暗号。
她一抖,快速地朝猪肉摊子走去。
林卓看快步走过的女学生,胸前别着‘教会学校’的胸牌。
一群挑夫们聚在茶棚阴影里,衣襟敞开处露出青紫鞭痕。
最壮实的黑汉子哑着嗓子:“狗日的装甲车挨炸时,老子正在王寺庄送粮……”
话到一半被茶博士的铜壶盖响打断,棚外晃过侦缉队的黑绸衫。
茶博士:这狗日的嘴里没把门的,再害了老子们,这一家老小的,怎么活?
林卓和于嫂停在粮铺前,粮铺门板贴了“今日无米”的草纸。
林卓瞪着红通通的眼珠看于嫂,她有些愁得慌。
于嫂轻声说:“先跟食堂借些小米,过些日子买到再还就是。”
粮铺子不是真没米了,穿长衫的账房从后门搬出个布口袋,黄澄澄的小米漏进戴白玉戒指的手心,那是保安队长的姨太太。
街角忽然爆出一声哭嚎,裹小脚的老妇瘫坐在翻倒的菜筐前,半袋高粱面撒到地上,缉侦队的黑布鞋踩在上面,油头下一颗黑痣顶在脑门上,对着老妇,格外显眼。
林卓站着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被于嫂拽着拉走了。
于嫂抿着嘴,眼神极冷,只拽着林卓往前走。
空气中浮着腐菜叶的酸臭,混入一缕焦煳味,是城墙根飘来的。
有人低声说那是日军在烧“通匪”的草屋。
“咚咚咚……”午时教堂钟声响起,老嬷嬷捧着粥桶刚露头,街尾突然响起了枪声。
刚刚聚起来的人群,如惊雀般四散,一个穿学生装的青年呲溜一下钻进了肉案下。
怀表链子滑进下面的污水桶,表盘玻璃映出他瞳孔里的血丝:差五分钟一点。
马蹄声再响起时,菜市街已似鬼蜮了。
只剩算卦的孙瞎子抱着裂了纹的胡琴,睁着一双蒙着青膜的眼睛,深情地望着马蹄方向,嘴角微抬,如同老鬼。
一个小小的龙卷风在贴着墙根打转,想要刮起城墙上的告示,上面的字“沧州戒严,酉时净街”在风中渐渐撕裂。
一个乞丐蜷在墙根,破碗里丢着几枚铜元,身旁粉笔字歪斜:“子牙河决堤,乞讨活命”。
林卓往破碗里放了两个铜板。
抬头看看城墙方向,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城墙垛口插的膏药旗耷拉着,却有一面青天白日旗的残片挂在老槐树的枝头,被晒得褪了色,像块招魂的幡。
她蔫头耷拉脑地跟着于嫂回了医院。
先去打了温水洗漱一番,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也不好进工作区。
直接散着头发的去食堂吃饭,再找瘦瘦的朱大娘借些小米、调料等该熬粥了。
她一路走着,脑子不由想起中午的画面,是越想越憋闷、难受。
她长舒一口气,警醒地想,这个环境,我不会得抑郁症吧,再气出肝病来。
她噔噔噔地走着,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食堂窗户外面,一个矮个子女孩蹲在水井旁,“咵咵”地刷着几个大盆,远远地见林卓走过来,拘谨得站起来一鞠躬。
林卓点点头进了食堂,不像平时的笑模样,女孩等林卓进了食堂才把微躬的身体放松。
蹲下继续洗了起来,头微不可察的侧向窗里,手上的动作几不可闻。
林卓扫视食堂,几张长条桌,空无一人。
“吱呀”一声,瘦瘦的朱婆婆从后门进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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