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方面歃血的那夜,心甘情愿
门扉叩响,谭温书没了精神光,两眼怔怔,邯郸开门的身影掠过瞳孔,仿佛只是一面尽职尽责反射画面的镜。
木门大开,风雪送尘涌入。
薄情凉寒里,女子细清声音一头冒失闯入,却如火烫灼,硬生生在死寂的雪夜燎出一道豁口!
谭温书双目烁动一瞬,终于回眸。仿若溺水的人突然吸入氧气,胸肺一口闷气咳出来……
绝地反击。
来人女性特有的削肩身材一个,音色净软,可话语却和眼神一样生生燃出洞火来,惊韧得骇人。一时间屋内二人都生生诧怔。
门前那具身体单薄根本都要随风飘荡,尤其是厚衣都掩不住的细窄腰身,更是似都要被风摧折,可令人无法生疑的是这样的人,就是这么一个丫鬟,确实爆发出了方才惊人的言论和力量。
短短几字,烧着了谭温书心中仅存的一点希火。
真的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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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什法师长跪于佛前。
直到衣素满头白雪奔来,告诉他,佛祖说谭家的谭温书,有苦难言。
他不必再请罪。
晚课继续。钟落开始前衣素站在司马晏晞身前,深吸一口气要跪。肘尖却被一只娇养的手承住,抬眼去不但并无文兰在一旁“大胆,岂敢直视上者”了,自己主子竟也开口。
“你聪慧。”
衣素怔忡,再仔细见时,却只抓住司马晏晞瞥过眼去最后星许不自在,她便兀自埋首下去。
心中泛起一丝幽微。司马晏晞悔了。且允诺了她掩饰,她说她不会干扰。
衣素退在斜后方,远远地跪下。于是众人跟着高什法师一齐静看来。
似乎佛堂的地更软,她膝盖的痛不再传递至心脏。额叩地之时,此番话语仿若也不再是只说给人主。
佛光无边,打落殿内众人肩上,也柔圈她身入怀。
此刻他们皆是“众生”而已。
金身像在上,佛不语,只怜爱看她。而她只觉自己,似乎也更多是向这位德高望重的世尊剖白,低首下心,也更多像极了弟子稽颡膜拜。
这样一想,蓦地好了许多。
连额头触的地,也暖起来。
“弟子惶恐,叨扰佛祖与高什师父,自知罪孽深重。”
“然谭家小姐实在蒙冤,令如来世尊见了众主子愚受诓骗,确为大不敬。弟子愿不知好歹申状,寡廉鲜耻替主子们悬崖勒马,自思悔过。弟子愿一人承担祖上所有降罪!”
众生无音,这些将被她“救”之人沉寂看她。
衣素深吸一口气:“今日申时我家小姐与谭家小姐于西处偏殿起了争执,谭家小姐不慎跌落于地。彼时弟子失手摔了糕点,手亦被碎瓷划破,血滴于地上。”
言至此她忙再次伏地叩首:“弟子知错,污了佛堂重地。”
如斯寂静,针落可闻。
“此事谭家小姐贴身婢女邯郸也知晓。”
“扑通”一声,身侧跪下另一人,接着也伏身,言语切切:“弟子确见。”
“谭家小姐不慎蹭于衣裙之上。实冤!”
“实冤!”邯郸跟着磕头,“咚”的闷响接连两声。
众生百相。
衣素顿了顿,其余人听见她诚诚缓语。“弟子不敢妄谈。如有半句虚言,愿遭五雷……”
“咔嚓”一声,离得近的数人惊诧回头,面上具是惊疑之色。
“……永世不得超生。”
干扰音稍纵即逝,被短暂盖过几句的毒誓,字字清晰接续,端端传入耳中。
丝毫未受影响。
蕲降白倏地松开垂落身侧指节按着的骨头。
梁知声跟随他无由来抬起的视线莫名看去。
却是身后那尊沉默蔼笑的巨大弥勒佛像。
金身灿灿,寿光无量。
只有佛祖看到的一双眼睛,内里瞬息万变。
在你面前毒自己永世不超生。
少年喉内兀自滚出一道短音。
他蕲降白从来没说错,她疯了。
无所顾忌地疯。
国公府贵子蓦地笑了。
笑了,却冷冷转过脸来,看那个伏跪于地,虔虔诚诚的,弟子。
既然无所顾忌,几刻前又何必冒着大雪跑出殿外,让寒风把自己吹死了也要拦住他?!
衣素伏身闭眼:“弟子逾矩了。”
她结束了简单的剖白。
然而更大的惊言还未推出。
她捏紧了手心。
“至于梅树下月事带,”紧紧吸了口气,破釜沉舟般,女子大喊吐言:“乃是弟子的!”
殿门轰地一声巨响。
风大力捶合。
殿内一片死寂了。高什转过身来,双手合十,简简单单地弯下了身。眉宇却沉黑一片。
“阿弥陀佛。”
众人惶色,是佛祖发怒。
-
长安落雪,同一片沉墨的天空下,数里外的巨大府院,在黑夜里一片冷寒。薛冰站在檐下,负手看着一贯侍从手端伤药水盆穿庭往东厢房进去,脸上一片阴翳之色,能掐出水来。
他拂袖,大踏步往正堂趟来。
司马安:“令郎如何?”
薛冰重眉狠拧,常年习武征战沙场掩盖不了浑身煞气,尤其是此时心气不稳时刻。
“砰”一声震响,桌上沸茶玉盏咕噜噜滚地——
“此人是谁!!”
司马安寂坐不语。
“把京城上下人全翻个遍,我倒是真找不出这么一个来!身武在沈战军首领将军之上,”他怒笑切牙,拊掌扬长放声道,“好,好!看来长安城还是卧虎藏龙,我大梁朝英才辈出,高手在民间!”
“父亲……”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面容俊杰的年轻人竟半露结实臂膀,肩头紧紧缠着的绷带将肌肉勒鼓。白花花一片。
司马安微探目,却冷不丁听身前知命之年的同僚暴吼出声:“竖子,焉还有脸来见我!!”
“你堂堂一个从一品大将,一军之帅,竟拿不住一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无头无尾的草根蛮夫!!!”
他气抖脸色铁青,带茬下颌颤颤,疾言怒色,隔远指着他面门正中,一副要气背过身去模样,言之凿凿又何其厉厉:“甚至,甚至还把自己伤成这般窝囊模样!”
司马安收回目光,缄然闭眸。
薛沈之立于门外,扶在门框的手背青筋四起。
“薛耽一,你不是我儿,你给我滚!”
夜雪笑啸。一时之间,仿若又回到了军营,训斥,独自加练专受惩处的日子。
还是这样,无论有无人在场,又是何人在场。
…
司马安呷了一口茶,未看那门处空空刮过的一缕残风:“薛老,天寒降雪,还是多照看些令子吧。伤口难好。”
前薛将领与他一般坐于椅内。
司马安知晓,薛家独子,眼前这位与他同朝为官数载的老臣,如何托付重望。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尚于五十年纪,便解了将职,为他儿让位铺路。薛沈之弱冠之年麾下便统率二十万重兵,已征战多回,何等年少恣意。全是他这个爹一力托举。
那个年轻人也不愧对。
不过……他咽下喉间一抹苦涩,沙场经手过多少血的人,怎么还会无功而返。
甚至还负伤归来。
“!”他狠狠一闭眼。
“蕲昀……”再度开口时,他压下嗓音的凶色,“今日十六,蕲家军已离京两日。”
司马安声音微不可察地低沉道:“薛大人,祭坛那边,可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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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知返,善莫大焉。”良久之后,着袈裟的师父沉沉喟叹一声。
衣素从地上爬起来,司马正阳只觉身侧之人轻轻活动了下脖处筋骨。
接着衣袖轻轻抽离。
他与梁知声一道转身愣望去。
……
大雄宝殿外檐一排长笼红彤彤,在飞雪中飘摇。檐角铁马激撞,浓音泠泠。
风雪夜送人。
伞下月白袍之人黑靴,闲来无事,踏过重重朱色红槛。走得很是随心。
西处偏殿寂然寥音,地上痕迹与薄雾雪泥错综。
无人知晓几时辰前此处发生过什么。
而天老天爷似乎也正在进行着抹去一切伤痕的行动。
许是走累了,蕲降白随便停在某处狭小位置。
短昼硬肩收挺,持伞于后,如同不会说话的木桩。
他主子没有回头,微俯着脸,懒了一会儿。仿佛只是听雪听得很愉悦。
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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