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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生花

小说:

误卿是仲谋

作者:

知一易

分类:

古典言情

随着男子的动作,兜帽滑落,露出了他的整张脸。

该如何形容那是怎样一张脸?

自下颌至颧骨,皮肤扭曲纠结,布满了狰狞的灼痕。破损的唇角,一条疤痕牵扯至耳根。一只没有眼球的眼睛,皮肉搅成一团陷入其中。仅剩的一只瞳孔也不学常人的黑棕,是浑浊的。

恶鬼一般的人被视作神明?被崇拜、被高举?

他不用笑,疤痕自然将他唇角扬起,眸子精准地、死死地盯在步一乔脸上。

他认识步一乔?

孙权诧异地垂眸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的步一乔。酸涩窜上心头,伴随着强烈的警惕,他侧身半步,身体完全挡去步一乔,不许男子再看到她一眼。

步一乔恍然回神,扯了扯孙权的衣袖,问:“所以那个会预言的道士……是他?”

“不是他。”孙权斩钉截铁道,“我见过那道士,绝非此人。”

“那他为何认识——”

话音未落,男子倏然抬起手臂,宽大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向沸腾的信徒们,声若洪钟:

“天降神谕,东吴易主;生死既定,阴阳轮回;篡改因果,终不可为。”

简简单单的话,竟把一切明了。

篡改历史,终不可为。无论她如何反反复复回到过去重来,孙策之死,终究无法改变。

步一乔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与警告,热血上涌,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前冲。

“你知道?!告诉我该怎么做!告诉我究竟怎么才能救他!喂!”

然而,周围狂热的人群爆发出更猛烈的欢呼,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来,将他们视为神明的男人高高举起。

“一乔别去!”

孙权反应极快,一把将步一乔拽回,用身体牢牢护住,抵挡住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潮冲击。坚实的臂膀为她隔出一小方安全之地,直到喧闹狂热的人群簇拥着他们的“神明”渐渐远去。

“他真的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步一乔攥紧孙权的手,“你确定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相信我,真的不是。”

孙权看着步一乔难以置信的神情,隐隐不安,询问:“你不认识他?”

步一乔摆首道:“从未见过。而且他的脸……那是烧伤吧?他经历过火灾?”

火灾……没缘由的,步一乔想起了初临江东的那场火。善武的孙策居然被人砸晕拴着脚困在火海,离奇到让人不得不怀疑贼人究竟是何等高手。

最重要的是,那人说的是“别来无恙”。

他们见过?步一乔为何想不起来?

*

夜深,步一乔坐在客栈窗边。外面是江河,江风灌入室内,她忽然打了个寒颤。

孙权走来关上窗户,拿了披风给她裹上。

“乏了?”

步一乔摆首,“在想白日那人的脸。以及,他怎会认识我。”

孙权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倚在窗边。江风被阻隔在外,室内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和不安的气氛。

“那张脸,绝非寻常伤痕。”他沉吟片刻,“边缘规整,倒像是……刻意留下的印记。”

“刻意?”步一乔蓦地抬头,“谁会刻意毁去自己的面容?”

“掩盖真相的人。”孙权转过身,落在她写满困惑的脸上,“或者,是为了变成另一个人。”

步一乔忽然想起了小乔讲述给自己听的故事,不自觉地攥紧了披风的边缘。

真正的小乔走失,桥家捡到了民国穿越而来的乔梅子,认作小女儿,顶替了历史上真正的小乔,走上相同的命运,嫁给周瑜。

如果那人也是如此……他又顶替了谁?

“你如何知晓?”步一乔望向他。

“猜的。”

猜得如此笃定?

她微微一怔,随即垂眸。也罢,谁让他是孙仲谋呢。

步一乔站起身,双臂环上孙权的腰,在温暖中舒了口气。

“乏了,明日出门再——”

“明日不许你出门。”

“为何?”

“今日之事,还想重演?”孙权弯下腰将人抱起,走向床榻,“在客栈好生歇息,等我回来。”

他向来言出必行。待步一乔贪恋被窝温暖,睡过头醒来时,房中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他留下的字条。

她揉着惺忪睡眼,将字条收好,正欲再睡个回笼觉,门外却传来轻叩。

“您好,客房服务。”

客房服务?步一乔以为自己尚未清醒,含糊应道:“不必,多谢。”

门外人却不理会,径直推门而入。

“安防系统太薄弱了,我可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不准说我偷偷摸摸。”

昨日的男人换了身正常人的常服,还是那张恐怖如斯的脸,坏掉的一只眼用了眼罩盖上,少了几分恐怖。他直挺挺地走进来,到椅子边坐下,自顾自倒起水来喝。

“哟,我来偷家咯~”

水还没咽下他又说话,一口水跟着话一起流出来。

“我刚看到孙权走远了,就来啦。”

步一乔眉头一皱,“你果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的脸怎么了?”

“被人打晕在火灾现场,没来得及逃出去。”

男人的神情隐约在告诉步一乔,他话中的深意为何。

“当初是你把孙策打晕,困在火海的?那你又被谁打晕的?”

“还能有谁?”他轻笑,“除了那个兄控的弟弟,谁有这等本事?”

“孙权?”步一乔眉头紧锁,“火灾时他始终与我在一起,如何伤你?”

“你确定他‘始终’与你一起?”男子挑眉,“那可是孙仲谋,老谋深算如他,岂是你能轻易看透的?”

“那你看透了吗?”

“自然没有。”

“……”

说得那般信誓旦旦,还以为他真有什么高见。步一乔默默白了他一眼。

“既无证据,便莫要污人清白。孙权为何要打晕你,还将兄长置于险地?若火势失控,孙策当真殒命又如何?”

男子忽然倾身,直勾勾地盯着步一乔:“你跟他谈恋爱了?你跟他睡了?嗷~一张床,一个房间,肯定睡了!”

“……这跟和他睡有什么关系?”

“因为恋爱使人盲目啊。你如今看他,自是蒙着一层滤镜,怎看得清他本来面目。”

男人直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寒风忽地拂过步一乔单薄的身躯,惊起寒颤。

“记住我的告诫,他是孙权,放眼三国、纵观千年,也寻不出第二个的孙仲谋。别小看他,也别太迷恋他,否则……”

他顿了顿,神情一转凝重:“小心引火烧身。”

步一乔闻言非但没露怯,反而轻笑出声。她非但没退,反倒向前一步,眸光清亮地迎上男人烧伤的脸。

“怎么没回现代去治一治?还有你的眼睛……跟火灾没关系吧?”

“你在讽刺我?”男人嗤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不知怎么回,还是……不想回?”步一乔抱着双臂,轻巧地挪到风口,顺手捞起孙权叠在枕边的披风系上,“你顶替了谁?原主呢,被你杀了?”

男人眼中闪过惊异,随即转为兴奋。他乖顺地关好窗,甚至为步一乔斟了杯茶。

“看来我今天来对了!除了我,还有谁?你又顶替了谁?照你的说法……你也杀了原主?”

谈及血腥之事,他语调亢奋,仿佛亟待从她口中听出一场腥风血雨。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谁都没杀。人活得好好的,比你好。”

男人顿时兴致全无,咂了咂舌:“没意思。”

“说正事,别浪费时间。”步一乔见他慢条斯理把玩桌上器物,不耐地蹙眉。

“等价交换。你告诉我还有谁,我就说我是谁。”

“我让你下周过头七,信不信?”

话一出口,她便觉说得重了,轻咳一声敛了神色:“我差点顶替的人,是大乔。”

“大乔死了?!”

“你心理变态吗……她就不能活着吗!”

“不死才不正常吧!”

两人气势不输彼此,非要争个高低。

“我前脚到这儿,后脚甘宁就被谋杀身亡了!还有我那儿哥们儿,苏飞直接死面前呢!大乔怎么可能不死!你的穿越系统出问题了吧!”

这人真把穿越当成游戏。

照他的话说,小乔当年也可能经历的同样的事,不过年幼记大清?乱葬岗……莫非就在不远处,便是正主的尸体?!

步一乔有些佩服自己冒出如此惊悚的想法。肯定眼前这男人引起的。

不过步一乔更震惊的,除了自己和小乔,居然还有穿越者。除了自己,他们皆是正主死亡或失踪后顶替的。大乔是否也曾因为自己出过什么意外?不过时间回溯,不了了之?

“所以你现在是甘宁?”步一乔正式打量起他,“为何偷袭孙策?”

“任务罢了。”甘宁一脸无奈,“该死的黄祖,只会利用老子!要不是怕报复,我早一刀砍了那老东西!”

“你不知道后来的历史?”步一乔追问。

“知道个屁!老子没读过书。”他答得理直气壮。这般性情,倒与历史上那个率性的甘宁如出一辙。

要告诉他日后他会投奔孙权,甚至为救兄弟向孙权叩首求情吗?

罢了,剧透多无趣。

“没读过书,昨日那些文绉绉的话谁教的?”

“有人一字一句教我说的。”

“谁?”

“不认识,住在隆中深山的草屋里,整日闭门谢客,藏头露尾的。”甘宁抬手摸着嘴角的裂痕,忿忿道,“一封信就把我叫去,要不是苏飞,我去个屁!”

步一乔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你和苏飞到底是怎么死的?”

甘宁脸色骤变,猛地扭过头去:“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步一乔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披风系带,“只是想知道,如今堂堂甘宁大人,后世是何等风光人物。给小女讲讲呗?”

“你闭嘴!老子不吃这套!”显然他是吃的。甘宁霍然起身,眼眶发红,“要不是那辆该死的电瓶车……”

他话音戛然而止,整张脸涨得通红。

步一乔故作惊讶:“电瓶车?嗷~鬼火少——”

“住嘴!”

甘宁憋了半晌,突然破罐子破摔地吼道:“对!就是骑电瓶车飙车撞死的!你满意了吗!”

他气得在屋里直转圈,指着步一乔的鼻子骂:“你知不知道那破车速度有多快!我俩刚从网吧出来,苏飞非要跟我比谁先到下一个路口……”

说到这里他突然哽住,颓然坐回椅子上。

“然后呢?”步一乔轻声追问。

“然后……”甘宁抹了把脸,苦笑道,“谁能想到三国名将甘兴霸,最后是骑着电瓶车撞死在电线杆上的?”

步一乔沉默片刻,忽然没憋住笑:“倒是比战死沙场……别致得多。”

“你笑什么!不准笑!”甘宁恼羞成怒地瞪她,瞪了半天自己却先泄了气,“罢了,反正也回不去了。”

他望着窗外正午的日头,喃喃自语:

“在那儿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野人,露宿街头,死了也没人知道。至少在这里,我还能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

甘宁临走前非要步一乔请他吃顿饭。也不清楚孙权何时回来,恰好肚子饿了,步一乔便应下了。

两人在客栈角落坐下,甘宁刚扒拉几口菜,就迫不及待地凑近问道:

“欸,你应该读过书,跟我说说甘宁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把孙策孙权都杀了?”

“没有。”步一乔夹着菜,头也不抬。

“不是吧……”甘宁顿时泄了气,“那我干啥了?总得有点丰功伟绩吧?”

步一乔歪头想了想,“应该有吧,但我想不起来。”

“你肯定知道!”甘宁急得敲筷子,“说一个,一个也行。名声大点的,够我炫耀几辈子的。”

怕步一乔拒绝,又加上一句“这顿我请”。

甘宁在史书中明确记载亲手杀死的、有名有姓的重要将领只有一人。多数是以阵斩大量士卒和基层军官上,晓不得甲乙丙丁。

“你曾率百人夜袭曹营,”步一乔缓缓道,“不伤一兵一卒,杀得数十敌军溃散而逃,夜不能寐。”

甘宁眼睛一亮:“这个好!以少胜多,够威风!”

“孙权赞你‘孟德有张辽,孤有甘兴霸,足相敌也’。”

“孙权?谁要他夸。话说张辽是谁?”甘宁挠头,“不过能被拿来跟曹操的大将相提并论,够意思!还有呢?我杀过什么有名的大将没有?”

步一乔凝视着他兴奋的神情,缓缓开口:“在江夏之战中,阵斩吴国大将,凌操。”

话音落下,甘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凌操……”他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是那个……孙权的部下?”

“是孙策旧部,凌统的父亲。”

甘宁怔在原地,面色几变。他想起那个在战场上与他交手数次的老将,想起凌操宁死不退的身影。

“原来……终究是我杀了他。”

步一乔继续道:“后来你投奔东吴,跪下来求孙权——”

“等等等——谁?老子跪下来求谁?!”甘宁脸上尽是难以置信,必须再次确认。

“孙权啊。”

甘宁“啪”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作响:“我甘兴霸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可能跪他孙权?!”

他气得在酒楼桌椅旁转了两圈,突然抓起酒觞一饮而尽。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告辞!”

步一乔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轻轻摇头,夹起一筷子菜,悠悠道:“可惜了这桌好菜……只能我一个人消遣了,出门前记得结账,甘宁大人。”

走到门口的甘宁一个踉跄,回头瞪了她一眼,甩下一句“算你狠”,大步消失在门外。

*

入夜。

窗外的星光闪烁。

客房里没有点灯,步一乔抱着双腿,赤脚踩在椅沿,整个人蜷在窗边望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裹住了她,仿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连思绪都是软的。

“该洗澡到了……”

客栈可以提供热水至客房放置的浴桶,再不去洗,身子怕是要散出味儿了。

她朝后微微一仰,一条腿从椅子上滑落,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双臂软软地搭在小腹前。目光黏在天边那轮朦胧的圆月上,将沐浴的念头又一次遗忘在角落。

“他什么时候回来……”

双腿不自觉地绷紧,脖颈的经络也微微凸起。步一乔歪着头,深深浅浅地呼吸,眼神迷离如雾,唇间逸出低低的呢喃:

“仲谋……仲谋……”

呼吸逐渐加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胸口随着心跳轻轻起伏,无声的念想仿佛已化作实体,在她皮肤下微微发热。就在她几乎被自己的喘息淹没时——

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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