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生的房间衣柜大敞,琐碎的生活用品铺了一地,他掀开行李箱,一个人默默打包行李。自打红毛那群小混混被区属公安局抓走,他巡逻不去了,其它兼职也不再找。
他常常望着柔白缱绻的天空恍了神,没有一点实感。掀开行李箱才想到,原来他已经答应了齐越杰。去江洲的票买了,入学手续的资料准备了。心却跟这春末夏初的天气一样,拧巴成一团。
他要走了,是自己做的决定。他希望只是情人暂时分隔两地,但也明白只是希望。关于陈向然,千头万绪让他胸口一阵钝痛。他不是个会逃避的人,越疼他便越是反刍,去想陈向然如何失望、惊愕、受伤,乃至憎恨他。
“往远点看啊,笨小子。”几天前,刚过三十三岁生日的齐越杰父亲似的抓他的头,对他说,“现在不好好抓住人生,以后啊,自身都难保,你还想干嘛?养你爸?养咱姑?还是筹备阿嫲的后事?”说到这,一种迷信的忌讳让他顿了顿,“别怪我话说得难听,人生嘛就不是那么愉快的过程,有些事该来都要来的。”
“我当然懂。”齐怀生打开他的手,“是你不明白我的顾虑。”
“我不明白什么?”齐越杰愉悦地挑挑眉,呼出一串烟,“说来听听?”
齐怀生只是“哼”了一声,仿佛在说“懒得说给你听”。
齐越杰反倒不问了,毕竟兄弟俩一个德行。硬是撬开他的嘴,只会让他闭得更紧。
这段时间齐越杰总像怕他有异心似的,不停重复去江洲之后的事宜,重复这件事的重要性。齐怀生只奇怪他不再提起姨父了。明明先前可喜欢提那老狐狸了,就为了激起他不想欠人人情的性子。
“所以这个人情,你要怎么还叶近成?”齐怀生几乎是逼问。
“钱呗。”齐越杰回答得理所当然,“这是我该想的事,小孩子好好读书就是了。别想什么有的没的顾虑。”
“嗯。”
“这几天,好好跟人告个别。”
齐怀生收拾生活用品的手一滞。
他衣服不多,衣柜已差不多清完了。一些要带的课本练习也整理好了。衣架和拆装式小鞋架正拎在手里,一个不慎掉了两根零件。
“告……什么别?”
“去了就别回来了,跟我在那扎根。”齐越杰说,“大城市好,以后孩子也可以有更好的资源。”
的确,他还盘算着两地跑,一学期回来两次,寒暑假在这陪陈向然之类。所谓世间安得双全法,两全其美当然是幻想,只是齐越杰戳破了最后一点泡沫。
他不说话,对面便说:“你知道吧?我和你嫂子是高中同学。”
“嗯。”齐怀生默默捡起地上的架子腿。
“高中嘛,那时候毕业就分开,很自然的事。多年后老同学再遇见,就是另一段关系。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吧,社会就是个看地位、看身份的地方,老同学也会变质,陌生了,或变成利益合作。一切都是在变的。你现在觉得惦记、后悔的事,将来不定你怎么看呢。”
齐怀生停下叠毛衣的手,讥笑似的看他:“那你跟嫂子是陌生了,还是利益合作?”
“都不是。”齐越杰说,“再怎么变质,再怎么变得衣冠楚楚,老同学就是老同学,以前穿脏校服、逃课打架的傻样,谁还没见过了。”
齐怀生不搭理他,他便补上一句:“你和陈向然也一样。”
齐怀生坐在红木椅上,面对空荡荡的客厅,一想到这些便露出自嘲的笑。齐越杰至少说对了一半——自身难保,还能干什么呢?
他于是答应了。大不了分离一年,只要他好好向陈向然解释。
他翻起身来,去摸索手机,快捷键拨通了叶知的电话。听筒里却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放下手机,无意间亮起屏幕,看到陈向然好几通未接来电。心下一惊,赶忙快捷键回拨。接起来的却是个女声:“喂,你是……向然的朋友吗?”
那女声小心翼翼,带着中年的沉浑和沙哑,他听过,是林岚的声音。陈向然的手机怎到了林岚的手上?
齐怀生霎时间做了百八十种悲观猜测,怒气升腾。他做久了痞子,被惹怒时,全不顾忌长幼礼节:“你又把他怎么了?”
阴沉的调子触愣了对方。林岚抽噎一声,说:“那孩子一定是找你去了,阿姨请你劝劝他好吗?算阿姨求你,求求你,帮阿姨劝他回来——”
“你是他母亲。”齐怀生冷言冷语,“为什么是我来劝?”
他听出对面的手足无措,声线磕绊,在短短须臾间愈加苍老无力,最终也没发出别的声音来。
印象中林岚还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站在医院的日光灯下,面色的苍白、唇色的嫣红、项链的银辉都无比刺目,仿佛她是不动如山的审判方,少年们只能活在她的目光下。齐怀生体会过她的坚硬和固执。
权威竟也如此脆弱。
齐怀生几乎悲伤地叹出一口颤抖的气:“他在哪?”
“跑了……找人报警了。同学,你们关系好,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对吗?向然现在可能不想看见我,我不希望他又跑远了,离我太远了……可以的话替阿姨劝一劝……”
面对恳求的口气,齐怀生竟同情起电话那头的女人来,他不善于安慰人,只重重“嘁”一声,什么也顾不上,径直出门了。他猜陈向然会回石川,他便在此处寻找。
他沿河快走,反复打叶知的电话。打不通,他一脚踢飞了路边的石头,砸进河里发出沉重的水声。
回头重入后街,穿入巷弄,近河流中游,直到被一颗石头绊了脚,猝然跪坐在河边。
惊慌了数个小时他这时忽地不动了,任裤管被粗糙的砂砾打湿。
云层从额间缓慢走过,他浸润在潮湿的空气里,努力深呼吸,手只是抖得越来越厉害。
一切都失了方向。他本想好了如何稳住陈向然,承诺一直等你,一定不放弃你,只要你需要一定联系得到我,一年后见等等……他没来由地充满负罪感,也不知自己做错了哪个环节,才落到这样左右为难的境地。
此处偏僻潮湿,他感到冷,但仍止不住地往脸上泼洒冰凉的河水,熄灭胸中炽热的急躁。
数个小时的横冲直撞,最后竟是在海中门口撞见他。
陈向然在冷风里揪紧自己的衣领,身形微晃。病号服和休闲裤都太单薄,风一吹,衣裤紧贴身线,显出腰肋。齐怀生看出他又是瘦了,瘦得身骨嶙峋、触目惊心。
他身后跟了人,小少爷孙临潼像只八哥一样,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同学的病态,滔滔不绝说着什么。陈向然只是垂眼,发梢在晚春的风里里柔软如柳絮,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对方的话。
齐怀生能想象陈向然发疯的样子。不曾想,他此时竟是这样油尽灯枯的模样,双目凹陷,凝视积水成洼的地面。
孙临潼似乎往他手里塞了个折叠的纸块,才离开。陈向然没有向他道别,裹紧病号服,埋头打了个喷嚏,抽着鼻子朝后街深处来。
齐怀生原地愣了许久,看着他在冷风里就差把自己团起来,踩了碎石忽地一个踉跄。齐怀生惊醒,一个箭步上去,把他彻底揉进怀里。
拥抱来得太突然。陈向然怔着,被迫闷在爱人的胸膛里。
数小时的寻找,那样绝望而走投无路,。此时所有委屈悉数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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