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峤原本是想进来说声告辞就要离开的，此刻听到她依恋的语气，心头突然生起了几分怜惜。想到她接下来的命运，他摇了摇头，“不急，我陪大嫂逛逛这业华寺吧。这里也称得上是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大寺。”
“好，多谢小叔。”
两人并肩走在寺庙里头，卫峤一路给她介绍各殿供奉的佛像以及每尊佛像所代表的寓意，喜春专心地听着，他说的话却一句都没记到心里去。明媚的朝阳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纤长的睫毛似一双展翅飞翔的蝴蝶，翅膀的每一次扇动都在往喜春的心上搔痒。他这么好看，喜春觉得早就比过了说书先生口中的宋玉潘安。
绕过藏经楼，行至一处险峭的小山脚下，这山腰处也修建有几间佛殿，只是位置隐蔽，非业华寺的常客罕有人知。
喜春跟着卫峤踏着依山凿出来的石阶缓步往上走。行至拐弯处，从山上迎面下来一个端着香炉疾步下山的和尚。那香炉挡住和尚的视线，他根本没有看到拐角处并肩行走的喜春二人。卫峤为避开他侧身偏向喜春这方，喜春正在眺望远处天上的流云，两人的方向相对，卫峤的唇就这样轻轻擦过喜春的额头。等那和尚下去后，卫峤立马和喜春之间拉开一些距离。喜春见他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的碰触完全没有发生。
再往上走，便是几阶更为陡峭的石梯，怕喜春不好上去，卫峤主动拉起她的手。她的手被他牵着，指尖传来他的体温，喜春的心跳陡然加快。看着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喜春心里忽然想起那天在清泉山上的时候，他对自己那么亲近，远超了一个小叔子对大嫂的关心，她暗想在他的心里会不会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等上了佛殿前的平地，卫峤还是没有松开喜春的手。喜春珍惜着这片刻的相依，她也沉默着，希冀着在沉默中就能一起牵下去。
方才在喜春额头轻触的感觉还停留在卫峤的唇上，他记起假山那晚他也亲过她，在唇上，那是种更亲密的碰触。她纤细的手此刻在他的手心，在这庄严的佛殿面前他突然萌生了悔意，他有些不想放手。
山上陡然风起，吹得满山的树叶哗啦作响，两人的衣袂翻飞，在空中相触又相离。
卫峤抬眼望向殿中的一尊弥勒佛像，望着弥勒佛慈悲的面容，恍惚间又看到了父亲为了给他祈福，在他十岁那年专门让工匠雕刻的这尊佛像的场景。父亲大仇未报，他怎么能生出这些心肠，忽然间他松开了喜春的手。
手上骤然失去了他的温度，一场梦醒，喜春心下很是失落。见卫峤已经走到殿中那尊弥勒佛像前，喜春也上前走到他的身边。喜春抬头看那手持布袋的弥勒佛像，满面笑容地注视着前来参拜的众生，睿智慈悲的双眼仿佛已经参透了世间的一切因果浮沉。
喜春没有慧根，她参不透。
她此时执迷不悟地想要一个答案。
供桌上檀香燃起细白的烟线，被风一吹就在空中变得飘摇不定，弯弯曲曲，无所依凭。好似喜春此刻的心境，她这艘荡荡悠悠的小船，行在浩渺的大海上急迫地想要寻得一个可是上岸的地方，只是不知道那座岛屿的港口是否对她开放。
卫峤想通了关节就想赶紧离开，喜春已然心动他却不能假戏真做，一头栽进这困住人的爱欲里头。他转头刚想和喜春告辞，喜春那头却先开口了。
她认真地看着他，神情肃穆地仿佛参拜神坻，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才从嘴里吐出了这句在她心头一直盘桓的话，“小叔，你喜欢我吗？”
喜春话说的很轻，每个字却都清清楚楚。
听到这话的卫峤心有一瞬的颤抖，随后便迅速恢复平静。他笑着对她道：“大嫂，时候不早，我要去巡查防备营了。”
上升的白烟被一阵强风吹散成几节，最后就全部消散在风里。喜春的心也突然地裂开了，淋漓的鲜血从她的心脏里头冒出来，瞬时铺满了全身的神经。
她要的答案得到了，只是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喜春背过身去擦掉眼角的泪水，隔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笑着对他说：“那好，小叔慢走。”
张云瑶商议好了法事的时间，让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来找喜春，喜春刚从山腰上头的佛殿那里下来，两人正好在藏经楼的门前相遇。
“大少奶奶，今天晌午后就给大少爷做法事，太太这会儿在厢房那边等你呢。”
卫府这头，卫长松确定张云瑶带着喜春出了门，他便也穿上官服进宫去。他并非去找皇上而是去找皇上身边的太监，米齐德的徒弟广进福。
把卫长松递来的四百两银票揣进袖袋里，广进福翘起兰花指，笑道：“卫大人的主意好，咱家这就进宫去禀报皇上。”
颜仲游正在元和殿内批阅奏折，广进福端来一杯新沏的虎丘茶，“皇上，您勤政爱民也要保重身体啊。这大好的春日，眨眼就要过去，奴婢记得业华寺的玉兰这个时候应该是开了，去寺里赏花的百姓应该也是不少。皇上何不趁此微服私访，与民同乐一番呢？”
正巧颜仲游看奏折看得头晕眼花，广进福此刻的提议甚合他的心意，“行，去把你师傅找来，陪朕今日一起去看看业华寺今年的玉兰花开得好不好？”
米齐德等都换上了出宫穿的衣裳，颜仲游抬头一扫没见到卫峤，蹙眉道：“卫爱卿呢？怎么没把他叫来？”
米齐德脸上的褶皱都笑成了一朵花，“皇上你忘了，你派卫大人这几日去城南防备营了。”
颜仲游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瞧朕这记性，走吧，咱们出宫。”
颜仲游到业华寺已是午后，业华寺住持见到颜仲游微服私访也没有声张，只是给他介绍起业华寺最近的情况。一路走到佛殿，看到里头众僧正在诵经，住持解释道：“这是正在为卫府大公子的亡灵超度。”
“卫府，哪个卫府？可是卫峤府上？”颜仲游来了兴趣。
住持连连点头，“正是，今日来参加超度的就是卫府的太太和那死去大公子的娘子。”
皇帝没见过民间的超度仪式，便走进门要看看，守门的小比丘想要伸手拦住他，见后面的住持朝自己使眼色也只好瘪嘴安静退到一边。
颜仲游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一班诵经的和尚看到了跪在佛像前安静祝祷的喜春，身子立时僵在了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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