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丽,宴酣正醲,箭竹花稻荟萃云集,锦衣华服的公子在擂台上谁也不让谁,女子三两落座席间双腮染上半分云霞。
比擂进入尾声,肃王世子一身宽袖手执长弓,郑子昶从前虽不至于羸弱却也不是习武的料子,谁想出去历练些年竟还上的了长柱了。
女席这边正谈论热闹,一身华服的世子忽然出现在眼帘中,实令人措手不及。
“世子也想夺魁?”卿语画身后穿着淡蓝衣裳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怼了怼身旁人盈盈开口。
“世子久不回京,这些年也从没听说他有意中人啊。”
身旁人眸光一瞬不落的落在郑子昶身上,蓝衣女子一句接一句的话恍若未闻。
她犹豫迟缓地摇头,不确定的神情夹杂着几分期许。
蓝衣女子的话不算小声,宋乐栖同卿语画听了个全。
卿语画听的心里发堵,她难得为自己斟了杯酒,抬手仰头一饮而尽。
她脸上依旧带着笑,细微的变化被宋乐栖察觉,她没出声阻止,还抬手为她添酒。
替卿语画斟满一杯,宋乐栖玉手稍移将壶嘴对着自己身前的杯中。
一杯满饮,云霞攀上不胜酒力姑娘的脸颊,纤细白皙脖颈露出,皮肤细腻白皙的宛若玉瓷,染上些绯色格外好看。
推杯换盏间,两人垂下头想要清醒,卿语画自认为酒量不错此刻却觉得自己醉的不轻。
否则她怎么看见,上京第一春在她面前。那人,极为亲密却极其生疏。
宋乐栖抬起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清醒,却连眼前人也看不清。
此地不宜久留,阿福先前见她醉的厉害便去寻了郑星迢回来时便见她家小姐那水灵灵的眸子在肃王世子与卿小姐见来来回回。
她哎呀一声行至宋乐栖身前将她扶起,主仆三人出了肃王府,宋乐栖端正姿态才松懈了三分力。
许是今日心中发堵,竟忘了在宫中吃的亏。
宋乐栖腿脚酸软,好不容易上了车便再也遮掩不住醉意,头枕着胳膊便阖上双眸。
车夫得令驱驶马车前行,车轮碾过石子,颠簸惹醒车厢中睡得不算熟的女孩。
她修眉微蹙,坐起身眸子还未睁开,阿福同小君见状连忙凑去将人扶着。
宋乐栖似有所感,抬手便搂过两人,阿福与小君被搂得一脸无措,挣不开也不敢挣开。
“我不高兴!”宋乐栖眉眼惺忪,眸中沁出滴滴泪,酒意裹挟着连日委屈恼上心头:“即便答应我去并州也是妥协么?”
她嘟囔着,声若蚊喃叫人听不真切,阿福轻声询问,生怕再惹得梨花带雨的人伤心:“王妃,您说什么?”
宋乐栖闻言一顿,大怒道:“别叫我王妃!”
昏黑天色似人心般压抑,马车内气氛低沉,连同外头的马夫也不敢大口喘气。
宋乐栖吼完那一句也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借着酒意便大哭一场,阿福两姊妹没有开口的机会。
哭累了她便睡去,眼下还未醒来。马车停至肃王府前。
正是阿福两人犹豫该如何是好之时,一队人潇洒打马而来。
为首的男人身着蹙金缎面圆领袍,头戴冠玉、腰横革带,从马上下来的动作干净利落。
他大跨步行至马车前,马车见状下车行礼:“见过王爷。”
听见外头的动静,车帘自内掀开,“见过王爷。”小君微微敛眸,颔首道。
邬悯没什么表情的点头,一丝不苟的发问:“停在这里作甚?”
身后的一队人早已下了马进府,邬悯远远便瞧见停在门口的马车,想象中的婀娜身姿迟迟没有出现,他心生疑惑这才加快了速度。
小君闻言就着掀帘的姿势往车内探首,王妃还靠着阿福,眼见没有要醒来的趋势。
小君轻叹一口气,旋即起身抬脚,落地后她屈膝道:“回禀王爷,王妃尚且睡着,我等不敢搅扰。”
邬悯微微颔首,他抬脚两步上了马车,一掀开帘便瞧见靠着人熟睡的宋乐栖。
马车内有股香甜,甘酿氤氲在女孩惯用的脂粉香中,她双眼阖眸、浓睫纤细,绯色自双颊蔓延。
纤纤脖颈掩在青绿之间,倒真似他打趣那句:一朵娇花。
邬悯抬手止住要开口说话的阿福,旋即弯腰而下,双手穿膝而过,娇花被搂至怀中。
下车入府,在男人的怀中宋乐栖不曾感到一丝颠簸,无声醒来时她便已在邬悯怀中。
想要出声却不知要怎么面对自己方才的情绪,不知何时,她也变得这样畏首畏尾,当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宋乐栖在心中自嘲,呼吸不由得重了几分。
邬悯不愧是官拜一品的将军,轻微声响也被他听进耳朵,是以,宋乐栖恍惚间,听见他又问出那句:“为何饮酒,不高兴?”
宋乐栖一惊,探头探脑的动作小心翼翼,眼睛却一眨不眨,似在想,他到底怎么知道的。
宋乐栖闻言不语,不知如何开口。
邬悯见状轻叹一气,低头视线便落在她有几分倔强的脸上,她不说,他便知晓,大抵是因为他。
他紧抿着唇,停了脚步,“清醒了吗?”
“没有。”宋乐栖想发气,却没有突破口,总不能说自己因着饮了两口酒情绪低沉想要找茬。
她声音闷闷的,像要与人较劲到底,邬悯不怒也不恼,只轻轻嗯一声便又抬脚。
至此,两人一路无言。谁也没问对方今日都做了什么,有何见闻。
栖云苑中灯火通明,明亮烛火晃人眼目,这样温暖的屋里,仿佛先前门口的一阵“较量”都是乌有。
宋乐栖由着男人替她脱了鞋袜外衫,她不吭声,将人踢开便蜷在了榻上,俨然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邬悯驻足瞧了不知多久,知道细小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他才动身出门。盥洗后他落座书房,周遭亦燃着烛火,却不似卧房温暖。
他身上氤氲湿意,冷峻面庞上没有一丝笑容,阿福同小君弯腰行礼,他却视若无睹,一双眼像要贴在那兵书上也没看进去半个字。
半晌,他搁了书却未抬头,声音冷若山泉:“今日寻春宴,可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开罪了王妃?”
小君:“……”
阿福:“……”
“奴婢不知。”
她们面面相觑,知道是知道,但显然不能说,是以,书房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邬悯抬眼轻瞥两人,按耐住性子道:“王妃赴宴时可有反常?”
“奴婢不知。”
邬悯:“……”
倒是忠心。
邬悯不再说话,站起身风风火火的出了书房,门外的陆文尚未弄清状况,也不知要不要跟着。
犹豫半天,刚要抬脚便见阿福与小君出来,一脸劝诫的说:“你还是别去了。”
陆文下意识顿住脚回头看,想必这两人知晓内情,那便先打探一番,王爷定然会夸他未雨绸缪。
他表情意味深长,阿福与小君倒是满脸坦然,不屑他的打探,就怕他不来。
邬悯回了房却没有上榻,他灭了屋内的灯,留下床头那盏,于昏暗中“窥探”美人睡颜。
女子睡颜柔美恬静,与方才那个同他呛声的神情不太一样,却都是好看的,她应有心事,即便睡着眉头也是紧紧皱着。
一夜里,她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踢了薄被里衣上卷露出半截纤细腰肢,
邬悯不动声色替她掖好又被掀开,小腹连同长腿露在外头,玉足洁白如玉惹人遐想。
邬悯来来回回在屋里行走却不觉累,待她终于安稳他又落座桌前,一盏茶要到天明。
忽有鸡鸣,唤醒京城。
宋乐栖惺忪睁眼,昨夜饮了酒又心中烦闷,她睡得并不好,又浅眠半盏茶的时间,她才有了起身的念头。
清醒时睁眼,转头便瞧见桌前撑着头假寐的男人,他坐在那便是一幅画,清新如朝间露珠滴落荷叶。
滴答,透进心扉。
宋乐栖心头微动,他这是,守了一夜?
为何不上榻来。
她轻声下床蹑手蹑脚走近他身边坐下,不知男人睡了多久,她此刻不想将人吵醒。
她学着邬悯的姿势,歪头瞧人,刀刻斧凿的俊冷脸庞睡着时是说不出的柔和,令人心动、为之倾心。
心中什么在叫嚣,宋乐栖酒后的一切,抬手想要触碰他,未及又分。指尖颤抖着描摹他的面部轮廓,似要将其刻进心中。
她在想,她似乎将人想的太过无情冷漠了。
即便心有疑虑,也该给人机会,一来便被判了死刑,饶是他这样的也得委屈。
想通一切,宋乐栖喉咙里溢出一声笑,还未笑完却意识到邬悯尚且睡着,来不及收回的笑便卡在喉咙。
她双眼被呛的通红,咳的第一声邬悯便睁了眼,他倒了水递给她待人接过又给她顺气。
“怎么呛着了?”邬悯刚睡醒,嗓音嘶哑浑厚,低沉的声调带着关心的语气。似有什么烫了一下她的心,宋乐栖咳嗽愈发激烈了。
邬悯顿时不在说话,只顾着给人顺气,待宋乐栖不再咳嗽,他也彻底清醒过来。
“如何?”
宋乐栖眼尾泛着红直摇头,清了清嗓答:“无碍。”
她将茶杯搁在桌上,“你何时回的房?”
邬悯:“不知,许是半夜。”
宋乐栖点头后便不再说话,正当邬悯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时,她的声音再次响在耳畔:“夫君为何不上榻?”
邬悯不言,宋乐栖长睫扇动,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我不想去并州了。”
邬悯不解抬头,拧眉问:“为何?”丝丝愠怒却也明显,宋乐栖察觉到。
她心中放心几分,怕的就是他毫无反应。
“夫君答应我去也不过是妥协,左右觉得我累赘,我便不在夫君面前讨嫌了。”宋乐栖一改往日撒娇是娇俏语调,好一副落寞神情,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一贯知晓眼前人最会卖乖,此刻却分不清几分做戏几分真情。
“我不曾嫌你累赘。”邬悯薄唇轻启,严肃解释,“为何如此做想?”
“既如此,我们先不论此事,夫君且告诉我,为何昨夜回房不上榻,偏生要在此处守着。”
宋乐栖开始以为他没地方才在此处将就,转念一想,这可是他的地盘,哪里会没地方。
“书房可宿,客房亦有床榻。”宋乐栖一步步逼问,“为何?”
她其实想问,他心里有几分她的位置,但这样的话太过缥缈,她清楚自己,无论邬悯回答几分怕是都不算如意。
那便不问了,感受或许更能令她愉悦。
“想你为何不高兴。”
***
清和月时,芳菲乱绽红绿当头,上京繁华入不尽眼,却有人来不及看这孟夏繁盛。
且说寻春宴后,赵、林两家小姐被送去金山寺静心两月。并州王邬悯携王妃正式动身赶往封地。
偶有佳人成双对,肃王世子与卿府好事将近,消息不胫而走。人人艳羡又人人祝福。
并州路远,从上京出发横跨四州方可抵达。
越走越北,天气愈发寒冷,倒像是天时回转,又过了一场冬,看不尽的连天飘雪。
并州护城河
宋乐栖同邬悯抵达并州城已是七月天,其余人员早已进城,邬悯想考察当地民情,不便过早暴露身份,是而同宋乐栖乔装成进城采买的商贾。
城门处有守卫大声吆喝:“都给老子把队排好了,我们太守说了,为了避免混进奸细,都得挨个挨个搜查!”
商贾富贵,两人乘坐的马车自是一等的华贵,镶金嵌珠,流玉不计其数,碧玉青鸟悬于金鼎。
宋乐栖撑着头侧躺软垫之上,姿势神态尽显慵懒,藕白布料包裹姣好线条,香肩半露也浑不在意,邬悯锦缎加身,凭借一把折扇敛下周身杀气,如今便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马车临近,外头守卫声音不小,宋乐栖拉开车窗凑近身去,邬悯目光随之而动。
小片白皙惹眼招人,偏偏主人浑然不知。无名的一股烦躁令他无法安静思考,她还要起身,邬悯伸手制止。
宋乐栖转过头便对上他不满的很明显眼神,他问:“看什么?”
邬悯心情不大好,语气便算不得平稳,宋乐栖视线稍移躲过他直勾勾的眼神,怔怔道:“我瞧,并州城门的守卫似与别处不同。”
她在解释,怒火熄灭不少,邬悯抿着唇替她拉上衣裳,“车中暖和,你开了窗,将衣裳穿好莫要染了风寒。”
宋乐栖看着他收回的手,盈盈水眸望向他,点头。
“好。”她答完话坐直了身子,将自己衣裳穿好又披上了斗篷,动作流利得没有一丝犹豫。
这样乖巧,邬悯觉着,他说什么宋乐栖都会应下。
他勾了勾唇,抬手在她乌黑发间轻揉,“为何说这里守卫不一样?”
宋乐栖抬手撑着下颌,认真忖了忖道:“很凶。”
城门搜查乃是再正常不过,日日许多人进城,守卫声音若是小了,便要白费力气多说几遍,故而城门处的士兵大多声量高。
这一两月宋乐栖也见识了不少,从未说过“凶”这一字。
“为何?”邬悯收起折扇放在身旁,抬手倒了一杯茶。
宋乐栖接过茶,润了润嗓缓声说:“我刚才瞧见了,那人手中拿着鞭子,时不时挥舞两下。”她顿了顿,又道:“他自称‘老子’,对百姓呼来喝去,这很无礼。”
宋乐栖双手捂着茶杯暖手,邬悯看着她没应声,她抬起头,秀眉微蹙:“夫君,看来我们又要有麻烦了。”
“怕不怕?”邬悯对此不置可否,最想知道的是她怎么想,朝中想要他命的人不在少数。
赶路至并州并不是一帆风顺,但邬悯一直将她护得很好。
是以,宋乐栖摇了摇头,“不怕。”
“嗯。”邬悯对上水灵灵的笑颜一时晃了眼,“并州城里鱼龙混杂,你我如今不便叫人知晓身份,委屈夫人了。”
宋乐栖怔愣,一时间回想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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