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五年七月,炎炎夏日。
意识从凛冬归来时,蝉鸣正撕扯着耳膜。
小院里的水汽裹着荷香扑来,鼻腔却还残留着冬日炭火的气味。恍惚看见自己呵出的白雾,在盛夏的烈日里凝结成霜。
尤锦一醒来的那一刻怔愣了半晌,好一会才适应已经重生这件事。
长宁公主萧玉瑶的生辰宴是京中贵女期盼已久的大事,届时大殿下萧乾元与二殿下萧羿清皆会出席,她们亦可与之相见。
先前因为萧羿清与尤锦一的关系,她们也只能将目光放在萧乾元的身上,可比起温润如玉的萧羿清,冷漠的萧乾元让一众贵女望而却步。
如今将军府落败,她们自然欣喜不已,竟比长宁公主还要期待这次的生辰宴。
她要去公主的生辰宴,有她要谋划的事情,自然不能真的同萧羿清一起前往。
在银钿狐疑的眼神中,她将最后一支银簪插入发髻,素白的绫衫裹着单薄身形,更显楚楚可怜。
将才听到她让楚竹准备马车的时候,忍了许久的银钿撇撇嘴还是开口:“小姐不同二殿下一同去吗?”
尤锦一犹豫片刻,觉得有些话还是需要告诉她们,勿要再添不该有的念想:“银钿,如今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将军的千金,若不是众人念着爹爹的军功,我恐怕早就被人踩进泥潭里了,一介孤女自然配不上风华卓越的二殿下。”
银钿垂眸,声音压的极轻:“小姐何必自苦,二殿下待你不同,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尤锦一忽地低笑一声,指尖抚过袖口的素纹,像在触碰一道陈年的疤。她前世何尝不是如此自信,高估自己在箫羿清心中的分量,现下回想起来,甚是可笑。
“银钿,他可以不在意,我却不能不介意。”
“为什么?”小她两岁的银钿眉头微皱,似在想什么极其深奥的问题。
楚竹掀帘而入,一身清风,案上的烛火摇了摇,化作一缕青烟升入空中。
“小姐,马车准备好了。”
尤锦一起身,手指轻浅的敲在银钿的额头上,以至她更加委屈巴巴的瞧着她:“从现在起,你只需要记得,你家小姐我不属于任何人,懂?”
银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尤锦一抬眸看向楚竹,一贯没有波动的眼中倏地亮起一簇光,长睫忽闪,掩不住那雀跃的神采。
这一世,她一定护住自己,护下身边的人。
尤锦一抱着锦缎包裹的青玉匣踏上马车,指尖摩挲过河面上细密的缠枝纹,里面是一件牵扯过去的物件。
她是打算缓和同长宁公主的关系,不是为了萧羿清,而是为自己。
一介孤女要在奉京城中站稳脚,指望易变的男人万万不可取,唯有将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才稳妥。
七月的宫苑,榴花照眼。
十几位锦衣丽人执绡纱团扇,逶迤行过九曲白玉桥。为首的长宁公主着杏子红单罗纱衣,衣摆扫过石阶缝隙里探出的地锦草,惊飞几只停在花朵上的蝴蝶。
初入宫苑时,银钿抱着贺礼前去寻礼房先生记录在礼薄上。
尤锦一一袭素衣踏入宫苑,满婷的喧笑霎时凝滞。原本簪花斗艳的贵女们忽地收了声,连枝头的海棠都似失了颜色。
长宁公主只是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对于她只身前来倒有些意外。
罗怕掩唇的窃语声在苑中游走。
“她不是还在守孝?怎地敢来公主生辰宴。”
“咦?她一人来的,莫不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噤了声。
不用听,尤锦一也知她们心中想些什么。
当今圣上膝下成年的皇子,只有大皇子萧乾元与二皇子萧羿清两人。比起平易近人且温润的萧羿清,萧乾元就显得格外冷漠,那张嘴更是像淬了毒一样,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如今尤淮书夫妇命陨战场,连他们的儿子尤思礼也在运送粮草的时候遭遇敌军的袭击,尸骨无存。
风光无限的将军府如今只余尤锦一一人,虽然她同二皇子萧羿清感情深厚,可以她现在的身世背景,若想再婚配萧羿清是不可能了。
所以,争相斗艳的各府小姐们自然喜不自胜,毕竟比起冷脸的萧乾元,她们还是更心悦温润如玉的萧羿清。
“我听爹爹提起,说兵部尚书何崇倒似有意请旨将他的女儿许给二殿下。”
“何言初?她那泼辣无理的模样怎么能做……”
声音渐小,即便她仔细分辨,也听不得分毫。
原来这么久之前,萧羿清就已经在谋划要娶何言初,而前世此时的她满心期盼着嫁于他为妻。
昔日缱绻情深终抵不过权力诱惑。
经历前世之事,她不想在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
为今之计,她要尽快让自己变的有话语权,如此才能改天换命。
宫苑中的花开的极盛,风过时,连廊下的金铃都染了三分花香,叮铃声都似传递满园花香。
“你们听说了没有,城西的一户人家昨夜遭了窃贼,连女儿都被……”一袭鹅黄罗裙的女子说到此处掩住口鼻,脸上升起一丝愠色,“那户人家连日便将女儿嫁给一个奴仆,连婚事都草草了事。”
“听闻近日城中有盗贼出现,不太平。”
……
众人议论纷纷,尤锦一眉眼微动,想起前世所发生的事,哪里是什么盗贼,分明是猖獗作案的采花贼。
无数女子遭受迫害,就连……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身披月白色锦帛的女子身上,太仆寺卿之女季瑶也未能幸免于难。
当时并未传出确切的消息,只知那日季府遭遇盗贼,次日季家千金便悬梁自尽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众人也都心知肚明,季瑶定是被采花贼污了清白,从而以死明志。
不知她们说到什么,其中一名女子拢了拢身上的披帛,连连摆手:“可别说这些了,甚是骇人。”
有人为缓解紧张的气氛,有意将话题引回到眼前美景身上。
“记得去岁凛冬,公主殿下也曾邀咱们雪中赏红梅。”
尤锦一手指微颤,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天元二十八年,一场大雪飘然而至,就在那一日,萧羿清邀她去赏雪,一盏下了药的茶水入喉……
等她再次清醒后,身边是不着寸缕的何云军,而她已然被……
“尤锦一,你怎么了?”
她面色苍白,好像随时要倒地的样子引起萧玉瑶的注意。
萧玉瑶眉头微皱,一副不想理会她却又不得顾着她的样子刻在尤锦一眼中。
不等她缓过心神,已经有人来报二殿下至,尤锦一心中更是慌乱如麻。
目光扫过宫苑,来的不只是二殿下,还有那个何云军。
“臣女突感不适,想先行告退,还望公主允准。”
因为心中着急,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汗水。
“你这副模样,我也不放心你独自离去,不如你先去偏殿歇息,待这里结束,再离开也不迟。”
萧玉瑶微微皱起的眉头下,是一双略有担忧的双眸。
不远处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影已经踏进宫苑,此刻再走怕是来不及了,尤锦一点点头,自宫苑一角退了出去。
“公主,方才大殿下不是去偏殿小憩了吗?”
身后宫婢的提醒让萧玉瑶面上一紧,这二人向来不合,若是碰面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她得赶紧前去阻止。
“怎么二哥哥来了,你就要走?”身后传来萧羿清的声音。
萧玉瑶神色难看,她这位二哥哥很是宝贝那位尤家千金,若是被他知道尤家千金与大哥哥同处一室……
她决定隐瞒下来,嘴角上扬,又撇撇嘴:“方要为众人再去备些点心茶水,二哥哥来的晚了,得罚酒一杯。”
“那是自然。”
萧羿清嘴上回着话,视线却将一众贵女扫视一遍,没有瞧见心中的人影后,低眉询问:“锦儿不是也进宫了吗?怎未见她人?”
“她……她有些不适,便命她先去休息了。”
萧玉瑶的话音刚刚落下,萧羿清便急不可耐的要寻找:“我去瞧瞧。”
兵部尚书何崇之子何云军一言不发的跟在萧羿清的身后,大有也要跟去的架势。
萧玉瑶心中一慌,径直拽住萧羿清:“这里如此多的贵客,二哥哥好歹打了招呼,才不算失礼数,何况尤小姐小憩,你去了才多有打扰。”
见萧羿清还在犹豫,萧玉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拽着他返回一众小姐身边,引得一片浅浅的惊呼声。
尤锦一哪里是真的难受,不过是为了避开萧羿清与何云军。
正好她也好好思虑一下,接下来究竟该如何行事。
长宁公主的性子虽有些张扬,喜好却尤为雅致,连门前的屏风都是青色淡雅的纳绣屏风。
绕过屏风准备稍微小坐一下的时候,看到卧榻上的人后大吃一惊。
他怎么会在这里?
榻上的人正是与她素来不和,却又是她深陷险境,挥剑救她之人——萧乾元。
若是前世,她定然转身离去,说不定还要捉弄他一番。
现在她轻挪几步,离着榻上的人更近了些。
他斜靠在锦织织造的软榻上,一手支撑着脑袋,熟睡时仍抹不掉眉眼间拢着云雾般的忧愁,修长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好似下一秒就能醒来。
前世他们彼此相看两厌,他看不惯她娇惯百依百顺的模样,而她也看不惯他处处争强好胜得理不饶人的嘴脸。
既然如此生厌,为何提剑杀入将军府,又为何又唤她锦儿?
许是想的太过出神,竟连眼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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