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荣安堂出来,宋清徵心下沉沉。她步履匆匆,刚踏出门槛,便猝不及防撞进一堵带着皂角清气的胸膛。
眼前是月白袍角与绣着清雅竹纹的襟口,一支青玉笛别在带銙旁。她的肩窝被一柄展开的折扇稳稳抵住,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提醒——
“当心!”
宋清徵身子微仰,被舒月扶住。她眼帘低垂,极轻地道了句“多谢”,便如避蛇蝎般匆匆离去,裙裾在青石地上掠过无声的涟漪。
柳惟恒眉峰微挑,望着那迅速消失的素色身影,眼中掠过一抹疑惑。他收回执扇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玉质扇骨,随即转身步入荣安堂那暖融的光影里。
“后日老身想做个东道,请你们一家子来聚聚,”宋老夫人眉眼含笑,一派慈和,“劳烦恒哥儿将这邀帖带给你母亲,请她务必要赏光。”
柳惟恒恭敬接过那描金洒花的帖子,抱拳躬身:“晚辈定不负太夫人所托。”
……
栖蝉院内,宋清徵心绪如潮。她未曾料到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快!老夫人竟要在后日便请信阳侯夫人小王氏来府,商议纳征之事,这比前世足足提前了大半年!
一旦纳征礼毕,紧跟着便是请期。吉日若定,她与卢音的婚事便如铁板钉钉,再无转圜余地。留给她的时间,已如指间流沙,所剩无几!
“芙云,”她声音透出一丝急促,“去请大姑娘过来,就说我有事要与她商议。”颦起的眉尖泄露出深重愁绪。
“三妹可想清楚了?”茶水注入杯盏,泠泠作响。宋清芜圆融的面庞隐在氤氲热气后。
宋清徵无声点头。她敛眸,昨日那只白瓷小瓶正紧贴肌肤,隔着衣料传递出阵阵寒意。
方才,两人约定:后日家宴,由她拖住宋清兰,她则帮她解婚约之困。
“此物沾湿即化,水可,酒可,口中津液亦可。”宋清芜袖口微翻,将一只小巧青瓷瓶轻置桌面,神色自若地啜了口茶。
“是迷药?”
“没错。三妹只需依言照做,必会如愿。”
宋清徵伸手握住瓷瓶,冰凉触感直抵心尖。何至于此?为拖住宋清兰,竟要使这下作手段。虽不解这位庶堂姐此举深意,她仍收下此瓶。解婚约之困要紧。
停顿片刻,她从贴身荷包中取出一枚边缘磨光的旧铜钱,赌上退路:“以此为信。待它以红绳悬于角门青石缝处,便是事妥。”
“甚好。”宋清芜唇角微扬,目光在她紧握药瓶的指节停留一瞬,“静候佳音。”
芙云送人出院,转身唤了琼枝进来。
宋清徵定定看着琼枝的脸,目光沉静却极具穿透力。
“姑……姑娘有何吩咐?”琼枝额角沁汗,声音细如蚊蚋,脖颈红晕蔓至耳根。
室内静得只剩烛火簌簌。半晌,宋清徵才开口:“瞧你的样子,是已经想好明晚要给那边儿递的消息了?”
“奴婢……不敢……”
“是么?你倒心怀旧主!”突来的厉声如重锤砸下,琼枝腿一软,“噗通”跪地。
她仓皇摇头,脸色惨白,直呼“冤枉”,额头磕在冰凉地砖上咚咚作响。
“既然没想好,我便替你想一个。”声音复又平静,“你告诉她,舒月私盗我的银钱,院里重新调换差事,而你……已升为三等。”
琼枝讶然抬头,吊梢眼里惊疑与狂喜交织。心底欲望终是压过了不安,她不再畏缩,身体伏得极低:
“奴婢领命!”
……
葳香院内,柳氏亦得了宴请的消息。她左脸虽痛楚稍减,肿胀却未消,依旧无法见人。她叹了口气,气息牵动伤处,又是一阵龇牙,只得让玲珑去请女儿。
“母亲,明日设宴,女儿想带大姐姐一同招待女客,可好?听闻各府亦有庶女前来……”
“不可!”柳氏牙关不便用力,才说句重话便牵得伤处剧痛,脸皱成一团。宋清兰见状,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若不喜应酬,便还让刘妈妈去支应,莫惹你祖母不快。”柳氏喘息片刻,待痛楚稍缓,又打起旧日主意。
宋清兰闻言撅起嘴,恼气道:“若如此,岂不失礼?此番宴请皆是京中有头脸的官眷,再说又不让大姐姐上正厅,只需她陪着那些庶女在园中顽罢了。横竖祖母不去后花园,女儿偏要带上大姐姐!”言罢,她站起身来,气鼓鼓地像条嗔鱼。
柳氏见她欲走,拍桌急道:“你非要气死我不可!我这是哪辈子欠的债……”话音未落,宋清兰已抬腿离去。
……
玉香趁着溶溶月色,行至荒园西墙根僻静处。玲珑已在冷风中等待多时,手心因紧张而汗湿。
“这是三日的分量。”玉香将一个油纸小包递给玲珑,随即抓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问道:“我们姑娘要的东西,可寻到眉目?”
玲珑用帕子裹住纸包,摇头低语:“二夫人的脾性你也知晓。我虽在她卧房床屉里瞧见过那东西的影子,可实在难以下手。那钥匙她整日贴身戴着,银链子缠在腕上,连就寝也不曾摘下。”
“那便只能拼一把了。”玉香眼神一凛,“明日趁宴席纷乱,你务必将她引出葳香院,越远越好。届时大姑娘会带人来接应……”两人的身影在斑驳的墙面上拉长,低语声融入夜风,几不可闻。
夜凉如水,惊起的寒蝉在草丛深处发出断续的“咝咝”声。
琼枝向西一刻钟,恰遇玉香迎面而来。“玉香姐姐……”她唤住人。
玉香停步听完消息,眉梢微挑:“如此说,张嬷嬷重掌了大房银钱?”
“是……三姑娘疑了舒月姐姐,提拔了下人。我已升三等,调至小厨房打杂。”
“这倒是个好差事。”玉香唇角微勾,“你爹手中银钱将尽,你那继兄闹着要分家。不出一月,大姑娘自会助你赎回嫁妆。往后在小厨房,耳朵放亮些,眼睛擦明些,好处自然有。”
悬月被薄云半掩,时隐时现。琼枝行至开阔处,见栖蝉院窗牖透出的灯火,跃着暖意。
“姑娘遣人加急办妥的,好生收着。”芙云递来沉甸甸木匣。琼枝打开,全是娘亲旧物,眼眶瞬间红了。芙云又展一页盖着红印的薄纸,一字字念那赎物凭证。
琼枝眼泪决堤,紧攥凭证,喉头哽咽:“姑娘歇下了么?奴婢……想磕头谢恩……”
芙云眨眼,温软手指轻覆她冰凉手背:“若说谢,唯有忠心侍主,方可报姑娘万一。你被家人所弃,又被人拿住把柄,这才彷徨。可你真正的主子,是姑娘啊。何必舍近求远,甘为他人手中刀?”
良言如暖流注入心田。琼枝泪落如雨,多年委屈心酸冲破堤防。芙云轻拍她背脊,烛光静淌,将两人影子拉长融合。
……
宋清徵尚未安寝。她披着素绒外裳,独坐灯下。指尖抚过泛黄手札末页,目光却落向案头并排的青白瓷瓶。
这手札以麻绳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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