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叶当然是有手机的。
尽管家教严格,她对自己的要求也高,但都高中生了,又是走读,没有手机是不可能的。
她很有自制力,也不想挑战人性,手机上除了联络软件空空如也,晚上睡前也能放在床头,不用被收走。
通讯录里的人屈指可数,妈妈、家政阿姨、爸爸、姐姐、游泳社的部长、国中班主任和校长、稻荷崎的校长以及周防老师。
多多少少还有些其他国中时的同学,不过可以忽略不计。
堂哥比她大一岁,恰好琴叶国中跳过级,两人现在是同级生,都刚升入高二。
虽然他去了美国读书,有假期的时候也常回来探望老人,还算熟悉。
聊的也不是自己的事,而是国中学弟们的事。
【虹:那个谁,黄濑你还记得吧?】
【虹:我可是听说了,他死性不改跑去黑子的新学校骚扰别人,结果被狠狠拒绝咯!】
【叶:你怎么知道的?他去神奈川的海常了吧?】
【虹:?】
【虹: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去海常了的?】
不过小堂妹跟那个轻浮黄毛关系一向不错,两人多半也有联络,他没追问,继续道:【黑子去的东京诚凛,他就自己偷偷跑去,想教唆黑子转学去海常。】
【叶:肯定失败了吧,黑子可是正常人。】
【虹:哈哈哈哈哈哈!你什么意思,喂,我要截图发给黄濑!】
琴叶没回复,对面也没等她,嗡嗡嗡接连又是几道消息。
【虹:总之黄濑那人你是知道的,以为自己魅力无边嘛!进门就说“小黑子转来我们海常吧这学校太烂不适合你哦”~~】
【虹:他那张脸就够招摇了,旁边还有人在录像。】
【虹:然后就被“请容许我郑重拒绝”了。】
录像一传,东京篮球高校圈子里顿时就沸腾了。
先不说位于神奈川所以没能从“同城热门”里收到消息的海常,光是老牌名门秀德、正邦、泉真馆,以及新兴的诚凛、桐皇等等,纷纷转发留言,就足够炒热话题了。
据说曾经跟黄濑同为“奇迹の时代”的绿间真太郎和青峰大辉,更是千年难得一见地诈尸,对此事发表评价——“我不认识他”。
【叶:……】
【叶:确实是他们能说得出来的话。】
【虹:哈哈哈哈哈,是吧?】
虹村修造虽然发送一串笑声,手机荧幕照亮的脸庞却没几分笑容。
他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琴叶,你最近怎么样?在稻荷崎上了一年学,适应吗?有交到新朋友吗?社团活动开心吗?】
发完就觉得自己还是太突兀,没有足够的铺垫,以琴叶的性格,是不可能跟他说实话的。
果然就见弹出新消息:
【叶:还不错。】
【叶:也算是交到新朋友了……吧。】
假的!一看就是假的!!
虹村痛心疾首。
还不错这种用词,显然是找不到别的可以形容所以笼统地敷衍一下,至于新朋友——
他点开琴叶的社交平台,上面空空如也。
这个年纪的女孩,就算再怎么沉稳平和,有了新朋友、有了多样的社交活动,也会流露一些痕迹的。
至于说是不是她屏蔽了自己这个堂哥,虹村认为可能性不大。
所以琴叶不论怎么说,虹村都认为这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的谎言而已。
越是这样想,越是放心不下。
按琴叶平时的作息,十点半就该睡了,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她还在回复消息,这说明什么?
虹村可不想再见到她……国中时候的样子。
遂提议道:【要不然,明天我接你来东京玩一玩?最近我在日本呢。你也很久没见黑子他们了吧?】
【叶:其实我和他们也只是普通同学。】
【虹:有你联系方式的普通同学,已经很不普通了。】
话是这么说……
琴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把话问了出去:【修造哥,如果伯父伯母让你做一件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对面再次秒回【什么事?】
【我爸妈管不了我,而且你现在才想起来要问吗?之前伯母不是已经……呃,嗯。】
【所以是什么事?】
琴叶默然,忽视了中间那一条信息,把补习事件简略告诉他。
虹村总结:【那就是说,现在伯母想要你放弃帮那对兄弟补习,而你不是很愿意?】
为什么会不愿意呢?
以虹村自己的性格,学习就已经是件很不情愿的事,教人学习更是烦上加烦。
不过他从来很懂得换位思考,这时就想,如果把学习换成篮球……
那么,就等于他自己篮球打得超级无敌好,而教练看他天赋异禀,请他帮忙指导两个新人入门。
这有什么不乐意的?
虹村相信,以琴叶在学习上的天赋,他拿自己打篮球来类比,甚至都有点贬低她了。
一定要说,应该是让青峰……也不对,这厮是抽象派天才;那么应该是紫原?更不对,这位是基因型天才。
所以,其实是赤司吧?果然是赤司吧?
让赤司帮忙领一领二军的废柴,不说拿优胜,只是让他们少失误……
这根本算不上劳累,完全只是顺手的事嘛!
不过虹村还是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什么:【那个什么兄弟,跟你关系还可以?至少不讨厌吧。】
多少也给了她一点交友乐趣,虹村估计,否则琴叶的性格,也不是会把老师硬塞的学生放在心上的。
既然如此,身为堂哥就只能支招了。
【虹:要是你真的不乐意,又不想违抗伯母,不如阳奉阴违试试看?】
【叶:修造哥,我又不是你。】
话说得难听,但虹村没法反驳。他也是话出口才想起来,他的堂妹不是他,更不是堂姐。
琴叶压根做不出来这种事,光是撒谎就够她坐立难安的了。
【虹:……那我只能建议你,好好跟伯母讲。】
【虹:伯母最担心什么?是你的成绩,和你未来的成绩。只要你能让她相信,补习影响不了你的成绩,更不会影响升学,那说不定她会同意的。】
会吗?
琴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会吗?妈妈会同意吗?……她又为什么非要为了这件事和妈妈对上?就算真的同意了,家里的气氛也不会好,妈妈至少会板着脸一周。
看到她那样的表情,琴叶连饭都吃不好,走到家门口都踌躇不前。
可是,可是。
不坚持到底,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反正让她帮忙补课的是周防老师,勒令她拒绝的是妈妈。
琴叶自己既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
就像曾经一样。
身后是承载她十余年的过去,面前是一片空白的未来。
琴叶睁着眼,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皮发酸,慢慢睡去了。
*
第二天一早,琴叶依然按照生物钟自然醒了。
妈妈不在家,鞋柜上留了纸条,说是出差去了。
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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