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平安州的烟花爆竹响彻整夜,没有宵禁,整座城欢饮达旦,好不快活。
宝诺守岁至四更天才睡。
次日窗户纸将将透亮,谢司芙把她从床上捞起来,催促着洗漱更衣,下楼祭祖。
谢随野开了小家词,搬出牌位置于院中,净手焚香。
五尊牌位漆黑,没有先人只字片语,只是五块光秃秃的牌子,年年祭奠,年年如此。
宝诺跪在后面跟着烧香磕头,敬天法祖。
年初一热闹,办完正事,谢司芙想叫宝诺出门游船,她兴致缺缺,转头去马厩给她的踏雪梳毛。
同窗好友裴度倒是抽空溜过来找她。
“不是约了今日观游神吗,你怎么在这儿刷马?”
裴度给她带了一篮子冬枣和柿子。
宝诺摇摇头,神色难掩低落:“原本我哥哥答应教我骑马,好早以前我就想学骑马,踏雪都三岁了,我还没骑过呢。”
裴度少年心性,听见这话突然打个响指,悠然笑道:“你想学骑术,我可以做师傅呀。”
宝诺眨了眨眼,有些怀疑:“你会?”
“当然,这有何难,我八岁就上马了。”裴度神采奕奕,俨然成竹在胸的模样:“明日我们去城外找个地方,元宵节前包你学会。”
“果真?”宝诺动心了。
裴度扬起下巴:“哼,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哥一个人会骑术。”
宝诺总算扫去阴霾笑逐颜开:“成,信你这回,明日午后我带踏雪出门。”
“这就对了嘛。”裴度说:“这么漂亮的马儿,谁要骑上它,必定万众瞩目,风采万千。”
宝诺捧着双手,已然开始幻想自己风采万千的模样。
“不过你确定能出门吗?”裴度表示担忧:“万一你哥不准呢?”
宝诺抬手制止他的乌鸦嘴:“放心,他没空管我,明日我必定准时赴约,否则犹如此物!”
她拿起马儿的口粮胡萝卜,两手用力一掰,啪嗒,断成两截。
裴度望着她坚定的模样,张嘴愣在那里。
——
年后谢随野忙于应酬,果然没工夫管束宝诺。
次日晴空万里,她牵着踏雪出门,裴度等在巷子口,老远朝她挥手。
“走,招摇过市去。”
踏雪通体纯白,俊美健硕,两年前谢知易送给宝诺作生辰礼,那时还是毛茸茸的小马驹,如今长得快有宝诺那么高了。
“配上马鞍真好看。”裴度抚摸打量:“这是大漆的吧?还镶嵌了螺钿,真是珠光宝气。”
“对呀,哥哥给我的东西都是好的。”宝诺得意挑眉,手指抚摸细密闪烁的螺钿,忽然心下一怔,流光溢彩,华丽夺目,不像谢知易的审美,倒像是谢随野……难道这副马鞍是他带回来的?
不会吧?
宝诺盯着马鞍瞧,满心恍惚,不停找理由否认这个可能性。
“我说会受瞩目吧。”裴度挑眉踱步。
踏雪实在美貌,走在街头引来侧目纷纷。
他们出城来到郊外,静水庵下有一片平整开阔的草地,适合马儿奔走。
天上漂浮五彩缤纷的风筝,山顶香火繁盛,天气好,出游的人多,小贩和货郎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宝诺踩镫子上马,裴度在前边引导,一边倒退一边同她讲话。
“要像蹲马步一样,别坐着。”
“好高呀……”宝诺有点害怕:“你别松手。”
“放心,它跑不了,抓好缰绳。”
裴度有耐性,循循善诱,从前的急性子随年岁增长而日益消磨,尤其去年结识宝华寺方丈,不时去寺里与师父辩经论道,静思参禅,因而陶冶性情,看待事物自有一番道理。
他与宝诺交好,旁人都以为两人情窦初开,定有倾心之意,更何况裴度当年被谢随野痛殴一事传出去,外人无不猜测和小儿女私情有关,只是碍于许多因素,没到挑明的时候。
可唯有宝诺裴度心知肚明,无话不谈可以是因为志趣相投,高山流水,与风月无关。
“你不勒缰绳,怎么控制方向呢?”
“我……”宝诺已经骑了好久,满头是汗,眼睛被阳光晃得睁不开:“我怕勒疼它。”
踏雪毕竟是她养大的,舍不得用力,总担心衔铁会弄痛它的嘴。
裴度愣在原地呆了片刻。
宝诺纳罕:“你怎么这副神情?”
“哦。”裴度回过神,摸摸鼻翼,自嘲似的笑了笑:“没什么,还是头一回听见骑马的人担心马儿会疼。”
宝诺俯身一下一下轻抚踏雪瀑布般柔顺的鬃毛,到底年纪小,对动物亲近,看着它乌溜溜的黑眼珠,愈发心软,当即跳下马,怎么也不肯再骑。
“哈,你真是……”裴度笑着摇头,仰倒在草坡上,翘起二郎腿,遥望苍蓝的天。
宝诺也躺下来,从怀里掏出手绢擦汗。
“你说我们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裴度忽然问。
宝诺将帕子盖在脸上遮挡刺目的阳光:“想不出来。”
“我娘已经开始操心我的婚事,可我……”裴度抿嘴微叹了声。
裴家经商,在平安州有铺子有田地,家产颇丰,裴度比宝诺年长一岁,确实到了议婚的时候。
要说如他这样的公子哥,房里放了丫鬟,通常十三四岁便通晓人事,而裴度身上倒瞧不出沾过情欲的模样,走哪儿都是檀香气,干干净净,清心寡欲。
“我大哥三哥都不着急成亲。”宝诺拿下丝帕转手指玩儿:“过完年,大哥二十一,三哥也及冠了。”
裴度双臂交叉垫在脑后:“唉,有时我倒羡慕他们,没有家族和长辈施压,逍遥自在,婚姻大事也全由自己做主。”
宝诺抿嘴不语。
“呀,快看那匹马!”
“竟然会发光!”
四周传来惊呼声,宝诺支起身,原来是踏雪出汗,纯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显现金色,香粉般晶莹,流光溢彩,绝美无匹,如此奇景引得路人侧目纷纷。
“裴度!”一个围观的少女突然发现他在这里,面露惊喜之色,但转而看见宝诺,瞬间沉下脸。
“姝华?”裴度坐起身:“你怎么在这儿?”
少女把玩手中的马鞭:“陪母亲去庵里烧香,顺道练练骑术。”
“姑母也在?”
“嗯,那边亭子里坐着呢。”
裴度起身准备过去打招呼。
“慢着。”姝华却将他拦住:“先不急,我问你,这是谁的马?”
“宝诺家的。”
姝华挑眉瞥过去,用揣度的眼光上下打量一番:“你会骑?”
宝诺摇头:“还没学会。”
“呵。”姝华扬起骄傲的脸蛋,嘴角压不住,露出几分讥诮:“可惜了,这么好的马儿却跟了一位……”她稍作停顿,没把话说清楚,也可能没找到合适的形容:“真是暴殄天物。”
宝诺与裴度对视。
姝华挑眉:“不如你将它转手于我,多少银钱,出个价吧。”
宝诺:“不卖。”
裴度提醒:“姝华,你这样不太礼貌。”
少女见他帮外人说话,眉尖一拧,霎时怒上心头:“呵,良驹配英雄,若不是那块料,强行霸占依旧不配。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骑术,睁大眼睛,可别太惊讶。”
宝诺立即上前制止:“你别碰它!”
然而姝华小姐动作飞快,利落地翻身骑上踏雪,倨傲一笑,天之骄女扬起手中皮鞭,狠狠抽打下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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