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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之日，豫亲王府张灯结彩，朱红大门洞开，两侧石狮系着红绸，一派喜庆。
苏晚月端坐马车内，听着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指尖微微发凉。她是当朝皇帝亲封的靖王妃，嫁与那位被废的前太子、如今的疯王萧玄览。今日回门，按礼制拜访的却是皇帝的第三子——豫亲王夏侯琛。
“王妃，到了。”贴身侍女云舒轻声提醒，撩开车帘。
苏晚月抬眼，正对上府门前那对鎏金灯笼，光影摇曳，晃得她心头一阵恍惚。三日前出嫁时的情景犹在眼前——皇帝在御书房密嘱，命她监视疯王萧玄览的一举一动。而今日回门，又何尝不是另一场考验？
“妹妹可算来了！”豫亲王妃柳氏笑着迎上前来，一身胭脂红遍地织金锦裙，珠翠环绕，亲热地挽住苏晚月的手，“王爷在花厅等着呢，就盼着与妹妹、妹夫一聚。”
苏晚月目光微侧，看向身侧的萧玄览。他今日穿着亲王常服，墨色织金蟒纹衬得他面容清俊，只是眼神飘忽，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笑意。
“有劳皇嫂相迎。”苏晚月微微颔首，感觉到萧玄览的手忽然攥紧了她的衣袖。
柳氏笑容不变，目光在萧玄览面上一扫而过，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
花厅内，珍馐满案，香气缭绕。
豫亲王夏侯琛端坐主位，见他们进来，含笑举杯：“三弟，弟妹，今日回门，不必拘礼。说来，我们兄弟许久未曾这般聚过了。”
萧玄览盯着案上那盘蜜渍火腿，忽然伸手抓了一把，塞得满嘴都是，酱汁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
苏晚月心中一紧，面上却平静无波，取出帕子替他擦拭，柔声道：“王爷慢些用。”
夏侯琛与柳氏交换了一个眼神，笑意更深。
“听闻三弟府上新得了一幅《寒山雪霁图》，可是前朝大家李思训的真迹？”夏侯琛状似随意地问道。
苏晚月心下一凛。这幅画是萧玄览昨日在书房翻出来的，她亲眼见他对着画痴笑半日，此事极为隐秘，豫亲王如何得知？
她正要开口，萧玄览却忽然拍桌大笑：“假的！全是假的！山是假的，雪是假的，连人都是假的！”
厅内一时寂静。
柳氏忙打圆场：“哎哟，说什么真的假的，今日是妹妹回门的好日子。来，姐姐敬你一杯，祝贺妹妹与靖王琴瑟和鸣。”
苏晚月看着眼前斟满的琉璃杯，酒液澄澈，泛着琥珀光泽。她眼尖地注意到柳氏拇指上的翡翠戒指轻轻擦过杯沿，一丝极细的粉末瞬间消融在酒中。
她心下冷笑，面上却绽开温婉笑容：“谢皇嫂美意。”举杯欲饮，却在唇将触未触之时，手腕忽然一抖，整杯酒泼洒在地。
“哎呀，臣妾手滑了。”她歉然道，目光扫过柳氏瞬间僵硬的嘴角。
萧玄览忽然凑近她，鼻尖几乎贴上她的脖颈，深深一嗅，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酒里有东西...”
苏晚月心头一跳，侧目看他，他却已坐直身子，又开始摆弄桌上的玉箸，敲得叮当响。
宴至中途，苏晚月觉得头有些发晕，体内隐隐升起一股燥热。她明明未曾饮下那杯酒，为何还会如此？
她猛地醒悟——药不在酒中，而在熏香！从进府开始，那若有若无的兰麝香气就一直萦绕在侧！
“云舒，”她低声唤来侍女，“我有些头晕，想更衣歇息片刻。”
柳氏立刻起身：“妹妹可是不适？厢房早已备下，我陪你去。”
苏晚月被安置在一间雅致厢房内，紫檀木雕花床上悬着淡粉纱帐，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房门一关，她立刻扑到面盆前，将整张脸埋入冷水中。刺骨的凉意暂时压制了体内翻腾的热浪，却无法根除那自骨髓里渗出的酥痒。
“云舒，”她气息不稳地唤来心腹侍女，“快，替我传信。”
云舒见她面色潮红，额发尽湿，惊得脸色发白：“王妃，您这是...”
“我中了他们的算计。”苏晚月咬牙，强撑着坐到桌前，铺开纸笔，手腕却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凝聚涣散的神智。皇帝需要的是一个有用的棋子，而非任人宰割的弱者。求救信必须写得巧妙，既要表明处境，又要彰显价值。
“臣妾于豫亲王回门宴上，忽感不适，似遭算计。”她一笔一划写得艰难，汗珠从额角滑落，在纸上晕开小小的水痕，“亲王殿下‘关切’过甚，竟欲将臣妾留置内室休养。此举恐惹人非议，有损天家颜面，更恐牵连亲王清誉。臣妾职责在身，不敢有负圣恩，特此禀报。为保万全，已同时通知夫君前来接应。”
写完这封送往皇宫的密报，她已气喘吁吁，体内热流一阵猛过一阵，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速送宫中，务必亲手交给李总管。”她将信递给云舒，又褪下腕上一只白玉镯子，“再寻一个叫陈默的马夫，将此物给他，就说...就说‘王爷，你家王妃要被好心的兄长留在府里照顾了。若还想有人替你看着这四面楚歌的府门，就来看场好戏吧。’”
云舒郑重接过：“奴婢誓死送到！”
侍女离去后，苏晚月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她挣扎着爬向面盆，将整盆冷水浇在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衫紧贴肌肤，勾勒出曼妙曲线，却也带来片刻清明。
门外传来脚步声，豫亲王的声音响起：“弟妹可好些了？需不需要请太医？”
苏晚月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疼痛让她神智一清：“谢皇兄关心，臣妾歇息片刻就好。”
“那便好，”夏侯琛的声音带着笑意，“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门外丫鬟。”
她听出他话中的试探，也明白自己被困在此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药效越来越强，她开始撕扯自己的衣领，渴望更多的清凉。
恍惚间，她想起三日前的大婚之夜。那个被世人称为疯子的男人，在宾客散尽后，眼神清明地看着她，说：“父皇派你来监视我？很好，那便好好看着。”
那一刻她就知道，萧玄览的疯病，至少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而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个装疯卖傻的男人身上。
就在苏晚月几乎被情潮吞噬理智时，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是兵器相交声和仆从的惊叫。
“王妃！我的王妃在哪里？”萧玄览狂放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器物碎裂的声响。
苏晚月心中一震，强撑着爬起身，整理凌乱的衣衫。
房门被砰地踹开，萧玄览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形挺拔如松。他今日少见地穿了墨色亲王常服，金线绣制的蟒纹在光影间若隐若现，眼神却不再是平日的飘忽涣散，而是锐利如刀，带着几乎凝为实质的怒意。
“王爷...”苏晚月轻声唤道，声音因药效而沙哑柔软。
萧玄览大步上前，目光在她潮红的面色和湿透的衣衫上一扫，眼神更加冰冷。他脱下外袍，将她整个人裹住，打横抱起。
“本王来接你回家。”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院落。
豫亲王闻声赶来，面色铁青：“三弟这是何意？擅闯亲王府，打伤侍卫，还有没有王法！”
萧玄览根本不理会他，抱着苏晚月就要往外走。
“站住！”夏侯琛厉声喝道，“三弟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虽是亲王，也不可在本王府中撒野！”
这时，萧玄览才缓缓转身，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皇兄扣留本王的王妃，又是什么道理？”
“弟妹身体不适，本王只是让她在此歇息！”
“歇息？”萧玄览冷笑，“需要派侍卫守在门外？需要锁住院门？”
苏晚月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肌肉紧绷，知道他已在暴怒边缘。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低语：“别杀他...闹大...即可...”
这话极轻，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萧玄览低头看她一眼，眼神复杂。
“本王今日偏要带王妃回府，皇兄欲要阻拦，大可试试。”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夏侯琛面色变幻，显然没料到萧玄览会如此强硬。他安排的后续计划全被打乱，面对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一切算计都成了笑话。
前厅中，闻讯赶来的柳氏见状，忙上前打圆场：“哎哟，这都是误会！妹妹身子不适，我们只是让她好生休息，怎的就闹成这样？”
苏晚月强忍不适，从萧玄览怀中抬起头，泪光盈盈地看着柳氏：“皇嫂说的‘休息’，便是锁门闭户，任我呼救无门吗？”
柳氏脸色一白：“妹妹这话从何说起？门是风吹上的，丫鬟一时疏忽...”
“疏忽？”苏晚月声音微弱却清晰，“那熏香中的迷情药，也是疏忽吗？”
厅内一时寂静，下人们纷纷低头，不敢作声。
夏侯琛面色阴沉：“弟妹慎言！无凭无据，岂可污蔑亲王与亲王妃？”
“臣妾何时说过是皇兄与皇嫂所为？”苏晚月反问，眼中水光潋滟，却带着锐利，“皇兄何必对号入座？”
夏侯琛被她问得一噎，竟无言以对。
这时，府外传来通报声：“圣旨到——”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跪地接旨。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总管手持圣旨，目光在厅内扫过，在狼狈的苏晚月和狂放的萧玄览身上停留片刻，朗声道：“陛下有旨：闻靖王妃回门不适，特赐宫中太医诊治。豫亲王治家不严，禁足一月，罚俸半年。靖王护妻心切，情有可原，然行为失当，回府思过。钦此——”
苏晚月垂首，心中明镜似的。皇帝果然耳目灵通，这道圣旨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偏袒了她与萧玄览。豫亲王被禁足罚俸，而萧玄览只是回府思过。
“臣接旨。”夏侯琛咬牙道，面色铁青。
李总管上前，对苏晚月温声道：“陛下让老臣传话：王妃受惊了，好生回府休养，三日后携靖王入宫面圣。”
“谢陛下隆恩。”苏晚月轻声应答，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回程的马车上，苏晚月蜷缩在角落，药效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猛烈。她咬紧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萧玄览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她：“何必强忍？”
苏晚月抬眼，对上他清明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
“豫亲王那点手段，瞒得过谁？”他轻笑，挪到她身边，伸手抚上她滚烫的脸颊，“我只是好奇，你会如何应对。”
他的指尖冰凉，苏晚月忍不住蹭了蹭，随即警醒地后退，后背抵上车壁：“别碰我。”
萧玄览却逼近她，气息拂过她的耳畔：“王妃别忘了，你是本王的妻子。”
“我是陛下的耳目。”她咬牙反驳。
“那又如何？”他低笑，“此时此刻，你只是需要解药的女人。”
苏晚月想要推开他，手臂却软绵绵使不上力。体内火焰烧得她神智模糊，唯一清晰的是萧玄览身上清冽的气息，如沙漠甘泉般诱人。
“求你...”她不知自己在求什么，是求解药，还是求他放过。
萧玄览凝视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眸，忽然收敛了戏谑，神情变得严肃：“苏晚月，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做父皇的棋子，终生受人摆布；二是与我合作，在这乱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她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在此刻摊牌。
“为何选我？”她喘息着问。
“因为你在中毒之时，仍能送出两封求救信；因为你在生死关头，还能冷静地让我'别杀他'；因为...”他指尖划过她滚烫的掌心，“你是唯一一个看出我在装疯的人。”
苏晚月体内情潮翻涌，脑中却异常清醒。她明白，这是比春药更危险的诱惑，一旦答应，就将万劫不复。
然而，她还有选择吗？
从被指婚给疯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入了局。
“我选...”她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她整个人跌入萧玄览怀中。
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俱是一震。
苏晚月仰头，正对上萧玄览深邃的眼眸，那里不再有疯狂，只有燎原的火焰。
车外，雨声渐起，敲打着车顶，如战鼓擂响。
车内，一场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萧玄览的手臂稳稳托住她的腰背，隔着湿透的衣衫，那掌心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烫伤她的肌肤。苏晚月想挣脱，四肢却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喉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带着难堪的媚意。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贴上她的，气息交融，带着一种清冽的、与他此刻灼热体温不符的冷香。
“看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沙砾滚过她的心尖，“药性等不及你做出选择了。”
“你…”苏晚月又急又气，更多的却是害怕，怕自己在这陌生而汹涌的情潮里彻底迷失，“你有解药，对不对？”
他低笑一声，指尖抚过她滚烫的眼尾，拭去那里沁出的生理性泪珠。“有，或者没有，重要吗？”他的目光锁着她，带着一种剖析般的锐利，“苏晚月，你此刻需要的，究竟是解药，还是一个能让你活下去的同盟？”
马车又是一颠，她整个人更紧地嵌入他怀中，坚硬的金线蟒纹硌着她柔软的胸脯，带来一阵战栗般的刺痛与酥麻。她猛地偏过头，避开他迫人的视线，咬紧牙关，试图凝聚起涣散的意志。
“若我…选同盟呢？”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萧玄览静默一瞬，随即，苏晚月感到他揽在她腰间的手松开了几分，另一只手却探入怀中，取出一个寸许高的青玉小瓶。他拔开塞子，一股辛辣清凉的气息瞬间逸散出来。
“张嘴。”命令简短，不容置疑。
苏晚月迟疑地看着他。
“不信我？”他挑眉，眼底那点戏谑又浮了上来，“还是…更希望我用别的方式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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