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登的笑最终没收住，从唇缝间漏出了一两声。
柯善很想朝他的膝窝踹上一脚，不知道是她身上哪点又引得艾登不惜在这个怪异的树林里笑出声。
但她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种嘲笑，所以忍了下来。在索美特之塔里她总是尽量避开人群，但总有一些时候她需要路过他们，那些顽劣的近神种往往在她还没走多远时便迫不及待地发出一片笑声。
柯善迈开脚步，越过他往前走，“虽然不知道你在笑什么，但笑够了就继续走吧。”
往前走了没几步，艾登便快步追上来扶住她的肩膀，有些莫名的激动，“你很了不起了，相信我，作为如此弱小的平庸种敢进入满是近神种的索美特之塔，简直是羊入虎穴，但因为你的勇敢，我们才能以另一种方式相遇。”
光球投射出的光芒像火焰在他脸上燃烧，柯善十足迷惑地看着他，即使她擅长装出一副好脾气的谦卑模样，这下也被恶心到了。
“……滚一边去。”她甩开他的手，什么叫他们才能以另一种方式相遇，这听起来真的很——
砰，由于柯善不看路只顾着往前走，下一刻头重重地撞到了一棵树上。
“嘶，都怪你！”她怒吼道，把火气全都撒到艾登身上。
柯善揉着发烫破皮的额头慢慢往后退，面前的这棵树无比巨大，阴影完全笼罩着她，然而第二眼就看到树干上长着许多麻麻赖赖的小疙瘩，动作快于念头，她瞬间往后蹦开几米远。
无他，这些疙瘩她前不久还割下来过，于是便倒霉地被缠上了。
艾登踱步到她身旁，目光上下扫视着这棵巨大的黑树。
“和我之前遇到的是一样的。”柯善告诉他，树干像一堵黑色的墙，上面遍布着无数凸起的疙瘩，想到那些疙瘩下藏着一只只眼睛，她便头皮发麻。
艾登眯起了眼睛，这棵树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恢宏气势，直插云天，月色完全照亮他们头顶上方的树冠，像一圈银色的光环，在树的周围统一生长着一圈只有它一半大小的树木，整齐得像被人特意修剪过一样。
他意识到这是一种簇拥，面前的巨树是这片黑暗森林的“王者”。
艾登心中涌起兴趣，他走过去，手掌仔细抚摸在树干上，树皮冰凉，但意外地细腻丝滑，像某种皮革制品，包括那些疙瘩的表面。这绝对不是树的手感，也和他一路检查过来的其它黑树截然不同。
柯善抱着手紧张的站在一旁，不敢靠近。
艾登用手抠开一个树疙瘩，寒光一闪，果不其然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露了出来。
她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什么，艾登又不知死活地做了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动作，他将手指插入那只眼睛里，暴躁地翻搅戳碎，一声细微但熟悉的叽啾声响起。
“你在干什么，当心它们寄生到你身上。”柯善皱紧眉头。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指尖的液体微微发粘，介于人的□□和植物的汁液之间的触感。
“昂，我确实是想试试它们会不会跑到我身上，还是只能寄生在光明系魔法师身上。”艾登看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
“这样啊。”柯善点头，此刻无比支持他，“那辛苦你了，记得告诉我结论。”
艾登朝她一笑：“没问题。”
他们决定绕过巨树继续往前走，柯善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准确来说是扯了一下，让她差点摔倒。
她低下头，一根黑色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了她右边的长靴上，绕了足足有两三圈，不像是偶然缠上的。
心里顿时发寒，正要挣脱，下一刻明显感觉到藤蔓忽然收紧，将长靴勒出了痕迹，柯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条藤蔓竟然是有生命的，她急忙抬手将之切断。藤蔓拖着半截身体快速往后退，像一条落荒而逃的蛇，眨眼间消失在了树后。
艾登转头看着她手忙脚乱的画面，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从旁边这棵树上垂下来的。”
“这是在专门针对我吗？”柯善踢掉缠在腿上的剩下半截藤蔓，一些黑色的粘液从断口流了出来。盖尔见到后眼睛一亮，连忙飞下去，伸出舌头舔舐起来，表情相当陶醉。
柯善差点把它踢飞，于是往旁边退了两步，“诶？这能吃吗，学长快管管你的精灵。”
艾登将它隔空抓过来，放在面前仔细端详，它的眼睛大而明亮，完全是食草系动物的眼睛，虽然作为一只暗精灵它总是想表现出凶恶的一面。
接下来他们换了位置，柯善走在前面，艾登则在后面帮她留意情况。
在他们走远后，巨树忽然由内至外地隐隐震动了起来，像被封印在树内的野兽开始苏醒一般，枝丫颤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大量的黑色树叶被摇落。
纷纷扬扬的落叶之间，生长在树皮下的一只只眼睛随之睁开，沉睡了无数岁月的眼带着一种慵懒倦意，幽深得仿佛千年枯井。
不知道从哪棵树上开始卷起一阵风，风中似乎有某种讯号，促使那些眼睛的目光统一向上，像在仰望什么，那是祷告者才会有的眼神，上方是天空，只有一轮冰冷圆月。
后面的路程柯善继续用光遁术赶路，终于在破晓时分到达了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山谷。
此刻，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处高耸的悬崖，高到足以眺望整个山谷，周身徜徉着轻轻柔柔的冷风，狭长的山谷呈现出一种黑夜里珍珠会有的色泽，虽然黯淡，但和周围黑暗的环境对比起来相当明显。
“这是河谷吗？”柯善问道，她觉得下面应该有一条大河，河面反射月光，所以亮度才会和周围不同。
艾登正在看地图，他摇了摇头，下面并没有河，扎根在图上的黑色小树像桌上的仓鼠一样爬动起来，爬过地图重新钻进艾登的胸膛。
少年脸上再次出现痛苦的神情，但他显然比上一次适应了不少，痛苦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那在风中显得有些迷离的脸庞便舒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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