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月与魏钦走散了,走散在一望无垠的雪地里。
簌簌飞雪拍打在她的脸上,浸透皮肉,在心底蔓延开大片寒凉。
她双手揣在包袱里,疾步前行,连遗落在地上的荷包也顾不得拾起,只因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中年身影,从远远跟随到若即若离。
距离还在渐渐地拉近。
那人穿着粗布袄子,唇边蓄须,双颊皴裂发红,目光愈发不加掩饰。
周遭空寂,风雪呼啸耳畔,在一阵耳鸣中,江吟月恍惚听到身后传来那人干哑的声音。
“小娘子,你是不是迷路了?”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别再浪费体力了,不如跟我先回去喝完热烫暖暖身子,从长计议。”
“你是与家人走散了吗?我是附近的猎户,说不定能帮到你。”
江吟月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来搭话。她加快脚步,只盼着寻到魏钦,可魏钦不止一次与她说过,人在逆境时往往等不来及时的救助,一味等待,不如放手一搏。
江吟月扣紧手中包袱,竭力维持冷静,不让恐惧吞噬意识。
见“猎物”跑远,那人哼了声,提步追去,却没有想到一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如兔矫健。
是求生的本能吗?
可他是猎户啊。
在追至山头时,那人猛扑向前,捉住了江吟月的一只脚踝。
“还跑吗?!”
江吟月失去平衡,扎进雪里,待转过身,用力蹬踹那只握在她脚踝上的粗糙大手。
惊恐之下,她竟发不出一丝声响。
破碎的样子激起那人的兴味。
兴味高涨。
那人甚至没有伸手去拨开江吟月遮住口鼻的面纱,当即跪在地上解起腰带,急不可待,生怕快要到嘴的鸭子飞掉。
风暂歇,飞雪如落絮,缓缓飘零。
覆雪的山野间,传出布料的窸窣声,细细微微,依稀伴有狞笑。
一件缎面斗篷被丢向空中。
江吟月挣扎不得,冰凉的小手仍紧紧攥着包袱,她看清那人的脸,觉得无比恶心,可力量不敌对方,越挣扎越陷入对方的掌控。
“别逼我!”
失血的唇畔轻微发颤,她忍着恶心冷声警告,领口还是被那人粗鲁地撕扯着。
“逼你又怎......”
“砰!”
穿透风雪屏障的铳声响彻山野,惊飞栖在光秃枝头的雀鸟,惊醒冬眠的群兽......
一双薄薄的眼皮在假寐中掀起,眸光在意识回笼中渐渐潋滟。
车轮压雪的声音在耳边骤停,男子在绘有东宫图腾的雕车中坐起身,滑顺的衣摆垂落在榻沿。
他挑起一侧疏帘,看向早已等候在窗前的随行侍卫。
“何故有铳声?”
“禀殿下,卑职已派人前去查看。”
太子卫溪宸起身,弯腰走出车厢,于车廊上迎风静立,宽大的锦袖盈满寒风,如鹤展翅,在雪中留下一笔隽永。
细雪划过他翡翠玉泽的衣摆,仿佛在为这份隽永锦上添花。
男子双手背后,眺望铳声传来的方向。
一道女声自车下传来,轻柔和缓,对铳声加以猜测:“或是附近有百户带兵操练,惊扰到殿下。”
卫溪宸顺着声音看去,若有所思的眸光转为柔和,向女子递出手,拉女子步上车廊。
女子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前额碎发,露出一双被一笔勾勒向上挑起的吊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被太子力排众议迎入东宫的八品小官之女严竹旖。
荏苒三年,女子褪去怯懦青涩,蜕变得沉静优雅,而其父也在三年内不断升迁,如今已是正三品的扬州盐运使。
听得严竹旖的猜测,卫溪宸只是一笑,淡淡摇头,“听声响,像是神机营新改良的火铳,还未下发到各地的都指挥使司,更遑论卫所。”
严竹旖正要笑说自己睡糊涂了,就见一人一马匆匆赶回。
距离车队数丈开外,侍卫跨下马匹,高喊一声:“报!”
卫溪宸抬袖,示意侍卫上前。
众人将目光落在折返的侍卫身上,不见他将持铳者带回,却见他跪在地上目光躲闪,支支吾吾。
此番随行的御前侍卫皆是精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怎会露出一脸难色?
严竹旖肃了语气,“见到什么,如实禀报。”
“回禀殿下、娘娘,持铳之人乃是、是尚书府千金江吟月!”侍卫将脑袋压得更低,继续解释道,“说是为了驱赶一头突然出现的棕熊。”
话落,一片静谧。
跟随太子多年的詹事府老臣们面面相觑,三年不曾被提起的名字,已有些陌生,不知落在殿下和娘娘耳中,是一记滚滚闷雷还是一阵微不足道的寒风。
那个被京城权贵当成笑柄足足调侃了三年的尚书府千金,当年有多不可一世,出局时就有多狼狈,最后下嫁寒门子,草率收场。
说书人感叹青梅多衰落,可转念想想,太子殿下怎会真的纵容一个肆意张狂的女子留在身边呢,无非是设了一盘棋局,为心上人铺路。
以江吟月的骄纵无礼,来衬托心上人的蕙质兰心。
严竹旖在静谧中转眸,看向太子侧脸,发觉他微微紧绷下颌。
透过云层的日光好似也在偏爱这块人间瑰玉,不忍在这块美玉中照出瑕疵。可玉都是有瑕的,玉无完玉,人无完人。
“她人呢?”
在一片沉默后,卫溪宸动了动薄唇,问向跪地不起的侍卫。
侍卫埋头更低,“江娘子不肯随卑职前来谒见殿下,卑职......”
碍于江尚书的威严,他哪敢动粗强行拿人啊!江吟月成为笑柄的三年,刑部尚书江嵩仍是朝中举足轻重的权臣,得圣上器重、太子礼遇。此人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女儿再不成器,也不会袖手旁观任女儿被人欺凌。
严竹旖笑道:“既不愿前来叙旧,便也不强求,好在有惊无险,愿她之后都能逢凶化吉。”
早在随太子出巡前夕,她就听说户部尚书有意举荐翰林院编修魏钦出任扬州盐运司运判一职,夫唱妇随,江吟月此行应是陪同丈夫前往扬州赴任。
太子岂会不知。
但自从江吟月成婚,严竹旖再没听太子提起过江吟月的名字,三年物是人非,曾经的情谊与愧疚都该削减了,不是吗?
严竹旖挽起太子手臂,打算陪他回到马车内下棋解闷,却听一道“闷雷”突然炸开在耳畔。
轰隆作响。
“她持有火铳,不合规矩,带她来见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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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云开雪霁,天地微茫,山野银装,虽没有岚光花影的葳蕤春色,也有常看常新的霏霏之景。
可江吟月无心赏景,被侍卫半裹挟着前往附近的驿站,那也是魏钦原本打算带她借宿的地方,是远行官员歇脚休憩的必经之所,只是她在山野迷失方向,寻不到驿站所在。
沿途万顷秀色山峦铺就一缕琉璃白,明瑟晶莹,拉长视野,可映在江吟月的眼底,是空洞萧瑟无边无际,终抵达的尽头,有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讥嘲和挖苦声回荡在耳边,三年来无休无止。
墙倒众人推,那些幸灾乐祸的人没有放过她,以讽刺的言语扒下她风光无限的外衣,笑她自以为得了太子青睐,稀里糊涂给小官之女做了嫁衣,愚不自知。
太子在她的心湖拨动春水,允许她骄纵、任性,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却在她洋洋得意时,亲手捏碎她的春心与自尊。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晚霞褪尽时,江吟月被领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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