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看似和乐融融的轻松氛围中，邻桌几个行商打扮的客人，正交头接耳，压低声音谈论着什么。
他们时而蹙眉，时而摇头叹息，一人说着，另一人便凑近了些，神色也随之变得凝重。
起初，众人只以为是寻常的市井闲谈，并未在意。
但当“春溪镇”、“不太平”、“邪门”这样的字眼断断续续飘入耳中时，几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饶金枝夹着一块糕点的手悬在半空，眉梢微挑，原先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收敛，眸光犀利地扫向那几个商人。
洛红豆也停止了与她的嬉闹，嘴里衔着半块点心，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了过去，带着些许天真未凿的懵懂。
姬暮雪则微微侧首，清冷的目光投向那几个商人，修长指尖轻扣桌沿，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示意大家噤声，神色间已然多了一丝警惕。
只听其中一个略胖的大哥压低了嗓门，肿胀的脸上尽是担忧，他对同伴道：“哎，听说了吗？前面那个春溪镇，最近可不太平啊。”
另一位面容精瘦的商人闻言，眉头一紧，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怎么不太平了？我还打算过几日去那边采买些丝绸呢。”
春溪镇以丝绸和精美的绣品闻名，是商人们趋之若鹜之地。
“嗨，可别提了！”胖大哥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我那表兄，前几日刚从春溪镇回来，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寻了个空子逃出来的！”
“此话怎讲？”
“我表兄说，镇上气氛诡异得很，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青天白日的，街上都冷清得像鬼蜮。一入夜，更是万籁俱寂，连平日里最热闹的夜市都取消了。而且啊，进出城镇盘查得那叫一个严，进去时瞧着还算松快，可一旦想出来，便难如登天！守城的兵丁个个面色阴沉，盘问得滴水不漏，稍有不对便不予放行。更邪门的是，镇上的居民，竟还会互相检举揭发，但凡有想私自离镇的，立刻便会被报官抓回去！”
“嘶——”精瘦商人倒抽一口凉气，“这般严苛，所为何事？”
“谁知道呢！我表兄是去探望他叔父的。结果他叔父一见他，跟见了瘟神似的，脸色煞白，说话都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把他从家里悄悄赶了出来，只反复说‘现在不是时候，你快走，快走，千万别再回来了！过段时日，风声过了再说！’。我表兄还说，镇上的人都像是被抽了魂儿，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呆滞空洞，问什么都是摇头三不知。”
“如此邪门？莫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八九不离十啊！那地方，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森！表兄还说，他曾亲眼见到有人被剥了脸皮，只剩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惨不忍睹！总之啊，最近还是少往那边去为妙，保不齐进去了，就真出不来了！”
邻桌商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饶金枝与姬暮雪不约而同地彼此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与探究。
这春溪镇，怕是真有古怪。
陈实面露凝重之色：“听他们所言，这春溪镇不像是普通的匪患或官府严查，倒像是被某种势力严密控制，而且手段诡异，不让镇民离开，莫非是在图谋什么？”
洛红豆小声道：“谁这么心狠手辣去剥人皮？会不会是……闹鬼了？”
她看的诡异志怪小说多，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一向敏感。
姬暮雪沉吟道：“无论是人为还是邪祟作祟，如此禁锢一镇百姓，定非小事。我辈修士，遇此不平，理应查探一番。”
她看向众人，目光中带着询问。
饶金枝第一个表态：“我同意姬仙子的看法。活人剥皮，监禁百姓，此等恶行简直人神共愤！既然被我们撞见，自当义不容辞，查明真相，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她表现得义愤填膺，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相向：“为民除害，责无旁贷！”
洛红豆见饶金枝这般激动，也受到感染，跟着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剥人皮什么的，太可怕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她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有一颗未经世事却向往正义的心。
陈实则沉声应道：“师姐所言极是。我等既然撞见此事，自当竭尽所能。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修士的职责。”
作为姬暮雪的同门师弟，他对师姐的话向来是无条件支持，更何况此事牵涉百姓安危。
他们三人皆是昆仑虚弟子，此次下山历练，本就是为了增长见闻，降妖伏魔。
如今遇到这等不平之事，必当出手相助。
众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娄厌离身上。
他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对他们的讨论仿佛漠不关心，只是指尖轻叩茶盏的动作停了下来。
饶金枝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本意是想带自家这位魔界头领出来体验人间百态，感受世间美好，顺便积攒些善缘功德，日后若坦明身份，也能让世人对魔族少些偏见。
可眼下这“斩妖除魔”，明晃晃地就把“魔”划到了对立面，这让她对娄厌离生出几分愧疚。
若非她提议，魔尊此刻应还在他的魔宫之中，呼风唤雨，万人之上，何曾受过这等被贴脸开大的委屈？
现在倒好，日日都要听这些正道人士将“妖魔”挂在嘴边喊打喊杀。
于是，饶金枝看向娄厌离的眼神里，便多了些歉意。
轻轻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问道：“尊上，您怎么想？”
娄厌离终于掀起眼帘，轻飘飘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饶金枝心中莫名一跳。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我表什么态？随从不跟着主人走，还能去哪里？”
饶金枝被他噎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您老人家入戏真深。”
姬暮雪见娄厌离虽言语冷淡，但已默认随行，便不再耽搁，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启程，前往春溪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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