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喝咖啡啊,那喝点水?”
“别急,再晒会太阳。”
“……要不你往边儿挪一下,这儿能吹着风。”
祝宇把头抬起来:“你咋了?”
“没啥啊,”田逸飞清了清嗓子,“我讲良心,是个好老板好甲方不行吗?”
这可太行了,都快赶上赵叙白的细心劲儿了,祝宇坐在高脚凳上转着玩,冲田逸飞举了个大拇指。
今天画的图是只小灰鸟,毛绒绒的一团,祝宇挺喜欢的,可能是因为一直低头跟着看,感官竟变得灵敏,画笔涂抹的时候,他还稍微有点痒。
这可太难得了,祝宇糙得厉害,不注意,磕了碰了都没什么感觉,膝盖跟小题挺多淤青的,他倒是没太大感觉,不疼。
田逸飞只要拿起画笔,就不怎么说话,戴着口罩很严肃,闪光灯设备什么的收拾完,往沙发上一蹲,才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问祝宇好不好看,牛逼不。
问完了,又聊了会儿以前,田逸飞拍了下自己的光头:“对了,你多久没出来跟我们聚了?”
“上次老孟结婚你就没来,”田逸飞啧道,“小宇,不仗义了啊。”
祝宇不晃凳子了,笑起来:“我的错,我的。”
他们这堆人有个群,班长建的,总有几个人在里面叨叨聊天,祝宇平时不太看手机,没时间,看久了眼睛不舒服。
田逸飞口中的老孟叫孟凯,很温厚一人,几个月前结婚的,同学基本都去了,就祝宇没去。
高二冬天,孟凯回老家过年,被同村小孩放的鞭炮炸伤了眼睛,从此落下残疾,看不清东西,当时班主任痛心得直掉泪,孟凯还安慰大家,说没事,条条大路通罗马。
后来孟凯考了大学,毕业后在家里开了个推拿店,没事还做点有声录书,日子过得挺好,大家也都挺照顾他。
“知道你忙,”田逸飞说,“老孟也没怪你,就是挂念……要不是赵叙白把你揪出来,是不是你还躲着呢?”
祝宇不说话,就笑,稍微低着头。
田逸飞这话没夸张,他的确是被赵叙白硬拽出来的,祝宇挺和气一人,之前同学聚会都会参加,但今年开始,他有些懒了,倒不是指不想动弹,或者整日里躺在床上摆烂,祝宇在工作上更加积极,却不愿意见人了。
往阴影里躲。
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太对,朋友们也知道,但都没多在意,看着都是能顶事的大老爷们,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了,私底下谁没崩溃过?有次祝宇坐公交车,还见到一个小伙子捧着块蛋糕,边吃边哭。
情绪低落太正常了,用现代人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上班上的,理解。
只有赵叙白发现了,发现得还挺早。
他发现祝宇睡不着,失眠,在屋里一圈圈地走,往窗户那边走。
最开始意识到那会,赵叙白借着免费体检的借口,带祝宇去医院查了遍,排除了器官病变,后来他准备让祝宇去见心理医生,可祝宇不配合,摇头说自己做不了题。
“我天天这么乐呵,”祝宇笑着,“做出来的结果有啥参考价值啊。”
那段时间,赵叙白是真心考虑过,想把祝宇关起来的,把房门和窗户都上锁,桌椅边缘处全包上海绵,让他被柔软和厚实所包裹,再也伤不着。
每次想到这里,赵叙白的手指就会微微发抖。
后来,还是他自己想通的。
田逸飞却有点想不通,看祝宇的眼神很郁闷,反正耳机摘了,赵叙白听不见他俩的对话:“你跟我说说呗,为啥躲我们?”
——其实赵叙白交代过,不要逼着,不要问他这一类的话题,但田逸飞真的憋不住,他看见祝宇的笑就心疼:“认识这么久的兄弟了,你能说句实话吗?”
祝宇认错干脆,笑的时候也很无辜,他在班里年龄挺小的,长得好,讨人喜欢,这会儿垂着睫毛,还在笑,没心没肺的混账样子:“我没躲,我就是太忙了。”
田逸飞气不打一处来,拿眼睛在祝宇身上剜了几下,想起赵叙白在下面等着,才无奈地放人走了。
其实他没仔细问过赵叙白,很多事赵叙白只讲了个囫囵,比如祝宇为什么跟蜗牛似的蜷着了,为什么不开心,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叙白只是说,祝宇生病了。
没有人会不信任赵叙白,这么温文尔雅的大夫站在那,平静地告诉你,说生病了就治,没关系。
所以田逸飞叹了口气,没再多问,配合得很积极。
下楼后,祝宇在停车场走了没几步,后面鸣了声笛,他转过头,眯了下眼。
“这么快就看见我啊,”祝宇坐进副驾驶,拉下安全带,“我看你离我挺远的。”
赵叙白说:“你身上有香味,我能闻见。”
“狗鼻子啊,”祝宇笑了,“我那香皂魅力这么大,你还惦记着呢?”
他记得,上次赵叙白喝多了,就夸他香。
祝宇在田逸飞这待到了快晚上,等着赵叙白下班,说顺路一块接着,回去路上,路灯依次亮起,如同被高楼大厦点燃的白色流星,倏忽掠过车窗,又被迅速抛向身后,夜幕低垂,将视野拥进一片温柔的黑暗里。
他们没直接回家,赵叙白之前说过,想跟祝宇一起去尝尝推小车卖的馄饨,下了高架桥,祝宇却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咱别去了吧?”
“为什么,”赵叙白问,“我还想尝尝的。”
祝宇说:“又不好吃。”
他们离祝宇口里那个馄饨摊子很近,过去就几分钟,赵叙白转动方向盘:“可是,我好饿。”
“我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赵叙白皱着眉,“病患的情况有点复杂,开了很久的会,我当时就盼着结束了接上你,一块去吃馄饨。”
祝宇“啊”了一声:“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给你送点吃的。”
赵叙白轻点刹车:“你连陪我吃个馄饨都不愿意,还送吃的呢。”
“靠,”祝宇有点着急,“我没,我只是……”
他只是不敢去。
祝宇当过一段时间的水泥工,他太年轻了,工地像头沉睡的钢铁巨兽,随时都能把他给吞噬似的,搅拌机的呜咽声中,祝宇偶尔会低头看自己的手,那是能写出一手漂亮楷体的手,如今粗粝、泛红,带着火辣辣的疼,而外面街道上,停了辆小小的馄饨车,亮着盏暖黄色的灯。
有时候深夜,祝宇会一个人去吃碗馄饨。
那辆馄饨车改装过,车棚边缘垂着塑料布,铁皮炉子里噗噗冒着热气,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婶婶,动作很麻利,她记得祝宇不吃辣,少香菜,要多点虾皮,廉价的透明塑料袋里,馄饨皮舒展开,轻盈得像一场美丽的梦。
连日的疲惫,都在这一碗热气里软化了。
那时候的祝宇虽然累,心里倒是满足的,虽然没能继续读书,但他努力挣断了拴在脖子上的麻绳,他和祝立忠断绝了关系,靠自己堂堂正正地挣钱,甚至还资助了两个学生。
祝宇答应过抚养自己的杨琴老师,等他有能力了,一定会反哺社会。
阳光明媚,生活平和而幸福。
——这些,赵叙白只猜出大概,不清楚具体细节。
他不清楚祝立忠找到祝宇后,威胁了什么,索取了什么,只知道那处馄饨摊子被掀翻,汤水混着泥浆,馄饨皮像被踩烂的卷子,遍地狼藉中,祝宇脸色苍白。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读书,你他妈吃香喝辣的,不管家里弟弟妹妹了?”
十七岁的祝宇啊,还倔着,不肯向这个世界低头。
他仅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在失去呢。
车辆停下了。
“走吧,”赵叙白替祝宇解开安全带,“我们去吃点热乎的。”
夜里,这里自发成为了一条小吃街,商贩们自动汇集于此,人流量还挺大,祝宇跟在赵叙白身后,被人群挤得有点狼狈:“我真的不饿。”
“那就陪我吃。”赵叙白说。
他没有朝祝宇伸出手,也没有在前面替他开路,而是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回头看着他。
“我在这里,祝宇,跟上。”
人潮汹涌,祝宇挤过人群,朝赵叙白一点点靠近。
馄饨摊早就换了人,他记忆里的鲜美似乎也不再,沾着油污的小塑料桌前,祝宇有点尴尬:“要不换一下,你别吃这种地摊……”
赵叙白已经坐下了,抽出一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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