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阳不总是一早就能看出来的,只在卯时掀开帘幕,云且厚重,曦光透不出。这当口仍有人睡着,在醒来的便是要做工,心里不快活,再看天空便更是感同身受。
只是太阳总没人催促。
薛家大爷近来不知结交哪里的上进朋友,生出为母亲妹妹撑腰的决心,直嚷嚷着要跟着自家铺子里的老人熟读生意经。研读结果如何尚不知,但他这会不在外牵狗逗鸟,薛姨妈就足够去一块心病。
这会梨香院里热闹起来——倒幸好是另有单开的门户,出入不必忧心吵嚷到荣国府。
薛宝钗的房里早已亮了灯,她侧耳倾听一会,手指拧在窗上,不扣死,却也不叫窗户轻易敞开。薛蟠的声音宽大,几乎可以叫马车在上面驰骋——‘嘭’一声撞在墙上......
“你去看看妈那边,若妈还睡着,叫哥哥收敛些响动。”她吩咐着,只拿梳子在发尾比划几下,且不急着梳拢。
莺儿低声应是,只这脚步赶到门口就地一拧,几个呼吸间又回到里屋。
“姨太太起了,我见着姨太太屋里的正给大爷捧衣服。”
夜里见月光也觉得耀眼,温吞的太阳升出来,透着一层窗纸,反带着不利索的暗。宝钗的梳子卡在发间,扭过脸,对着自己的脸应一声,方叫莺儿过去服侍装扮。
洗手的盆子里溅出一段灯烛,用不着了,呶起嘴便要呼一声吹断。只这火舌还舍不得尘间,伸着尖尖的脑袋向外钻——连接到人声,便功成身退似的倒在烛台里面。
“你这冤家,非要逞能不行?叫你多带一件衣裳,难道就挨着你?”
天公做了白面,一层层长云似倒塌了的青石板,断壁残垣横卧当空,顶着半边白,推着便把青紫推向更遥远的天边,直把寒星皎月也一并搅散。薛蟠不耐拘束,自觉这边庭院狭窄,乐得上外面跑野。这会留神听母亲叮嘱,心里早飞到四海之外。
“妈,我也不是小时候——哪里一丁点风就吹散?且我是外面做生意,这时节就裹一身厚衣裳,叫人看去,我可怎么算个爷儿?”
“好好,我是拗不过你。”薛姨妈为着儿子入京前的事操劳大半心血,这会听薛蟠这样说,一面心疼他远行,一面又高兴他迷途知返。见薛蟠老老实实躬身,一时什么埋怨都消散,这做母亲的只记得儿子辛苦,连声道:“路上若遇着什么,只管往家寄信来。”
“能有什么事?妈,你跟妹妹只管在这等着。我这回出去多留心,也带些稀罕孝敬给姨丈姨母。”
从来混不吝的儿子这会似改性,薛姨妈只有宽慰的份,哪里会扫兴。于是更加一迭声应下,又频频嘱咐,目送薛蟠到院外。
日头升,墙外却还在影子里面。白墙在其中作紫蓝,连带院外的人也像浴在月的尸体里面。车轮咕噜噜转,车帘如浪,拍在看不见的堤岸。那浪花伴着清风飞散,却在恍惚中真的带来一阵腥咸。
有另一双眼睛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黛玉近来推说咳嗽,少了与府里姊妹玩闹,多待在自己房里。她起得早些,直到日光将矮几铺满,才想起忘了吹熄烛台。
“雪雁——”她朝外面叫一声,门帘上的白鹤抖擞翅膀,底下却是紫鹃钻出来。
“姑娘找雪雁?那丫头刚说去折露水,这会还没回来。”紫鹃指尖上沾着些草汁液,想来方才也在院子里斗草闲玩。她见黛玉独自捏着笔杆,便笑盈盈坐过来:“姑娘若是闲了闷了,我便留心给姑娘逗个趣。你若是找雪雁,我这会使小丫头上外面看一看。”
“不用,我叫她去的,她心眼实,恐怕不把那一瓮采满回不来。”黛玉将毛笔尾巴抵在眉心,心中好笑自己竟也发起慌来。
窗外的丫鬟婆子仍在说笑,不止黛玉这边,也要院外的打趣声传来——没留神方才说着什么,这会却有几人接连念了几句佛。不甚清晰的经文只一个调子,从喉咙里咕噜出来,隔着窗户也听得见。紫鹃笑着摇头,念一句:“又是这般。”
她要出去叫丫鬟婆子声音小些,刚起身却跟雪雁打个照面。这丫头又淋一身露水回来,只是见着懵懂的眼,心中总不好责怪。
“快进去,姑娘刚还喊你。”她择去雪雁脸颊上的水滴,指尖被凉得一颤。只是紫鹃自个不意,拍拍雪雁的肩膀,自己又去了屋外。
“姑娘。”雪雁的声音压低,水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阮啸川没来。”
“没来?”黛玉一怔,整个人弹直一些:“咱们说得分明就是今天——”
“我等了好久,连个影儿都没见。”
“莫非她那边出了什么变故......”黛玉喃喃,旋即又焦急起来。
她跟雪雁不好长久不在府中,即便推说瞌睡,也不好睡一整天。如今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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