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奇怪了。”
夜幕色,珠帘低。紫鹃撩起帘幕,扭脸冲黛玉笑道:“今儿不知怎的了,几个小丫头火气厉害得吓人。”
“可惹得你伤心了?”黛玉捻棋子的手一顿。
“哪儿能呢。”紫鹃笑一笑,放下手,身后珠帘相互拍打,投进屋里的光点也如球一般弹来撞去,晃得人心气烦闷。
黛玉叫紫鹃坐下歇歇,见她不愿多吭声,思量半响,到底没好追问。
其实也猜着是怎样一回事——
那一日宴上的话想来惹得风嫂子心中不快,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不怎样,只是私底下难免给男仆女婢透点不自在。
但这事又不曾掰开说,黛玉不指着王熙凤,熙凤也不指着林黛玉——彼此都好没意思,说不准等凤辣子消气,彼此又做回好姐姐好妹妹。
可这事怎么过得去?一颗白棋拢在手心,黛玉微的肩膀抬了又低。眼前纵横的棋盘格子交错,一局棋半死,竟一时找不到出口在哪里。
“咦?”紫鹃凑过来细瞧,却惊异地捏捏雪雁的鼻子:“你这丫头很有长进,这会竟能跟姑娘下得有来有回?”
“哪儿能呢,紫鹃姐姐。”雪雁的脸色透出些羞赧,一缩手,却把什么拢进袖子里:“那是姑娘自己看棋谱下得,我哪有那个耐心。”
“只不过,她近来也确实有长进。”黛玉索性将棋子放下,又笑道:“前面不爱读书,这会却转了性子——日日闲下来,就捧着书卷圈圈画画,抄抄写写。我问呢,也不肯应,倒实实在在会背些好诗句。
“这多好呀——”紫鹃闻言也是高兴,她伸手去捉雪雁的手,果真从那袖子里抖出一卷诗经。
“你跟我还藏上了?你这小东西,姐姐平日待你不好?真是的。”紫鹃这般说着,又按照书卷的折痕翻到雪雁刚刚看到一页:“还防着我?往后咱们可一直在一处,看你怎么防去。”
“紫鹃姐姐会一直和我在一处?”
“那是自然——不止是你,还有姑娘。”紫鹃说着,又自个别过脸去:“反正姑娘去哪,我就跟着上哪儿去。”
“那真好。”雪雁听得也高兴,她点点头,直愣愣道:“等我们回去扬州,还睡一个院里——”
“回扬州?”紫鹃一怔:“可是得了什么信儿?”
“没有,是雪雁自个犯了糊涂性儿,你怎么还随便信呢?”黛玉笑一笑,棋谱竖起来,棋子‘啪嗒’一声落下去。隐约的,白龙攀出一条活路,倒叫黑虎爪牙拘束,不知下一步在何处。
紫鹃想想雪雁平日便是这样性子,因此也只应声。见黛玉垂着眼睛看谱,又要去再添一盏灯烛,黛玉赶忙止下:“好姐姐,你今儿也累一整天,还是早些睡去,我跟雪雁两个正预备要歇呢。”
“是真是假?别是你俩哄着我睡了,自己又贪玩到半夜。”紫鹃两手伸开,在两个小姑娘脸上各自轻轻一拧。她今日也确实疲累,心事更重,因此略嘱咐几声,便自去睡房中。
只等着紫鹃那边睡迟,黛玉便催着雪雁脱魂离体,今日再去大理寺给那封大人提个醒。
雪雁也是一般急,这几日狐狸都在外面盯梢,来来去去只余留她与黛玉。然而未等掐出法诀,外间忽然响起叩门声。
“嘘——”
黛玉屏息静听,分辨出外面又是一个灵。
“姑娘,我去看看。”雪雁欲动,黛玉却牵住她的手腕——这判官的公堂设在大理寺许久,来往鬼灵有得大小事都知道上那边去。荣国府里的魂灵躲她还来不及,更不会自己找上门。
在此时此地登门,还不知是怎么个‘熟鬼’。
敲门声又响一次,外面的人约莫也醒悟过来自己的行为叫人起疑。只听一声吸气,浑厚的声音几乎使得珠帘都战栗。
“林大人,某为城隍座下将军。”
将军?
黛玉与雪雁对视一眼,听出正是在青松异化那日出现,自说受城隍差遣,前来保护她们的鬼将军。
可他怎么会来这里?
心中虽疑惑,雪雁得了黛玉首肯,便前去开门。
“将军。”黛玉也来到外间,看着郑将军进来,猜测是不是城隍有了什么指示。
“林大人——”郑将军这时却卸下盔甲,一袭青衣,看去竟比持剑时还老去十几岁:“其实,某来此,是想向大人告罪。”
“将军何出此言?“黛玉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流露半分。她轻声请郑将军坐下,那将军迟疑片刻,到底还是立在黛玉与雪雁跟前。
“某,实无意唐突大人......实在是那大理寺中,去不得。”
“如何去不得?”黛玉却是难得糊涂,城隍座下的将军,总不至于是被门神推拒的恶鬼。
然而那将军却垂下头,魁梧的身躯在此时竟有山倒的颓势。
“我,于封氏有愧。”
簌喇喇——
也不知是怎样的枯枝,被一阵强风吹到窗上。求着救命不得,只传来刺耳的悲鸣。雪雁听到只隔一间的地方,紫鹃正在安睡。然后是黛玉轻浅的,又带着迟疑的声音。
“这话要从何说起?”
“林大人,我姓郑,单名一个寅字。”郑将军低头,看着两个小姑娘过分稚嫩的年纪,自个的胡须颤动一下,继续道:“若说郑寅,你的父亲约莫知悉——几十年前,便是我为主将,吃了败仗,割城,让地。”
最后这一句话几乎泣血,每个字都是牙缝中挤出来,几乎叫这鬼将军的脸复作狰狞。
“时人说我,贪功冒进,错失良机。我战死沙场,无从争辩,却更恨带累旁人——”
“您是说封公子的父亲?”
“他原是我麾下的副将,那日遭围困,我叫他带一队精兵突围求援。”郑寅说着,面容越皱越紧。可他本身就是威武的长相,这会看去,竟像一尊石狮子。
“只是左等右等,援兵不至,反而先等来蛮人——他们说礼儿已然被俘,投靠他们,又说出攻城的路径。”虚无的拳头锤在桌上,本不应有所波动,可桌上的空杯却被震慑得蹦跳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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