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一手提着剑，一手拎着个发黄的白布包裹从林子另一侧走出。剑身上红黑混杂的污秽滴落在泥里，他没有擦，只是随意地将剑插在地上，用脚拨了些泥土，垒起一个小小的土包。
黑色的也许是腐尸血管里流淌的毒，红色的呢？
难道是血？
那名自称洛奇飞的瘸腿男子神智还很清晰，他与江月说了很多。
这片红衣教圣坛所在被称为觅仙山，向南而行，穿过赎罪林，翻越老仙岭，便能望见来时走过的豫山古道。
洛奇飞说得很明白：他们这些被尸毒深度侵蚀的早已不能算作活人，也许过些时日，就会变得和外面那些游荡的腐尸一样。
“大侠……”洛奇飞的声音嘶哑，“吾要杀人！”
“你想杀谁？”江月唯有问。
洛奇飞从怀里掏出这块发黄的布片，上面用炭笔、又或者是烧焦的树枝，写着一连串人名。
他的指着第一个名字，荣三姑。
“天宝三年，正月初七。吾一家三口被掳于天罚林，吾儿惧，哭，荣三姑掷吾儿于火中曰：‘圣火，足净汝之愚’。”
之后是一排四个并列的人名，罗伊、赵敬、马丹、范灵。
“天宝三年，正月初八。兄弟妻子出逃，不想败露，吾兄弟被绑于树，斩去双腿，痛苦呻吟七日而亡。”
最后一行仅写了一人的名字，罗镜儿。
“天宝三年，正月初十。噩梦使于吾妻之食中投毒，正月十二，吾妻神志不清。正月十三吾妻已为毒尸，应吾妻之愿，将其杀之。罗镜儿得知此事，打断吾之背脊。并以尸毒浇于吾伤口之上。”
洛奇飞述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异常平静，他盯着江月：“杀掉我，拿走我的血，交给江津村的鲍穆侠大夫，让他一定要配出解药。”
营地里其余几个幸存者依旧沉默着，他们的眼神麻木，也许早已死去。
江月握着剑柄的手，第一次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如此面对一个被彻底摧毁的生命，聆听如此详尽、如此惨绝人寰的遭遇，并接受对方赴死托付的请求……他只感到无力和烦闷。
江月狼狈地冲出了那个营地，蹲在路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深吸了几口林外相对“干净”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
然后开始爬山。
他已决定先去老仙岭，找到那个荣三姑。至于名单上其余几人，按照洛奇飞的说法，他们应该在红衣教的圣坛，也许在半个时辰前就被江月杀死。
这一带的山岭都不算高耸险峻，老仙岭更是如此，与其说是岭，不如说是个大些的土丘，不过三四十米高。然而越是靠近山顶，周遭的气氛就越是诡异，这里好像比其他地方热闹得多，漫山遍野，游荡着更多的腐尸。
洛奇飞怎么说的，荣三姑负责监管这些毒尸？
毒尸们看着比林中的腐尸更加完好，但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在这片山岭周围，它们在枯树与怪石间晃动，数量远比江月之前遇到的要多得多，几乎形成了一道由行尸走肉组成的天然屏障。
江月望着山坡上那密密麻麻、几乎无处下脚的毒尸群，眉头紧锁。
硬闯并非不可，但势必耗费大量气力，又容易打草惊蛇。他略一沉吟，当即提气轻身，足尖在枯树干上轻轻一点，鹰鹞一般拔地而起，稳稳落在了一棵高大枯树的枝桠上。
他不再理会下方那些伸着手臂、徒劳嘶吼的毒尸，施展轻功，在稀疏交错的树梢间纵跃前行，不过几个起落，他已接近山顶。
这老仙岭的山顶颇为平整，放眼望去，山顶中央的空地上，正燃着一堆篝火，跳动的火焰在昏沉的天色下格外显眼。
篝火旁围坐着五六名身着红衣的女子，正以一种带着某种韵律的步调缓缓绕着火堆行走，口中似乎还在吟诵着什么，距离尚远，听不真切。
谁是荣三姑？
或者，全都杀掉。
江月屏住呼吸，轻功已帮他甩开了大半毒尸，只要在屁股后面那几个追上来之前做完事。
借助树梢的阴影和山顶边缘的怪石，他悄无声息地又靠近了些。
助跑，纵跃，江月在空中没控制好自己的腰，鹞子翻身扭得像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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