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女掀起车帘一角,从车窗微微探出头,爹娘的身影就那样映入了她的眼帘,他们站在庄子口的老槐树下,身影在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知道他们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马车,那眼里的不舍、关切和担忧,即便隔了很远距离,她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直到马车转弯,爹娘弟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才缓缓放下车帘,背靠着车厢壁,默默红了眼眶。
上辈子,她有李惟真和陶氏这样将她当做掌上明珠的父母。这一世,温塘福和林氏虽只是大户人家的奴仆,但他们同样对她视若珍宝,这样看来,老天爷待她倒也不算太差。
其实,若她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可能真会听从林氏的,就这样在庄子里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不会想着进府,也不会想着脱籍。
可偏偏,她记得前世的一切。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她明明一条白绫了却了性命,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成了一名四岁的孩童。
当时她刚被人从荷塘里捞上来,全身湿漉漉的,呛咳了一阵儿,睁开眼,就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正和一个胖妇人在吵架!她听了好一会儿对话才搞清楚状况,所以当时才会出声配合林氏指认胡柱儿。
后来林氏把她抱回家,她了解到更多,才知道原来这具身体先前是个痴傻儿,在落水前几日,有个疯疯癫癫的瘸腿道人同温家夫妇说这具身体缺了一魂,又交给了他们一个白玉荷花纹吊坠,让戴在这具身体的脖子上,过了几日,就发生了后来的事。
从此之后,她也就成了荷女。
她至今仍不知道这算是她的转世,还是像她以前看的话本子上的借尸还魂,也许只有等哪天有缘再碰到那道人,方能解惑。
不过即便不能解惑也没关系,她现在就是荷女,从一个四岁孩童长至十五岁的青春少女,早已和投胎转世、再生为人无异。
只是这一世她的出身并不好,奴是贱籍,在本朝与勾栏、乐户、乞丐等都是低人一等的身份。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脱离奴籍,不然这层身份,会像一条无形的绞索一般,永远套在她的脖子上。
若能带着一家子脱籍,她定要好好教导幼弟读书做官,或许有朝一日她能够通过弟弟的官员身份为前世的李家沉冤昭雪,也能有机会手刃常桉常桧和薛水姑那三个恶人。
等她为前世的爹娘阿姊报仇雪恨后,她便开上一家画铺,常伴爹娘左右,从此自由快乐过自己的日子。
车轮压过一块石头,马车忽的颠簸了一下,立马把荷女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玲珑见她眼眶红红的,在旁暗暗撇了撇嘴。
临近晌午时分,马车在一朱红色大门口缓缓停下,三人下了马车,跟随接应的小厮踏入府邸。荷女挽着青布包袱走在最末,一路东张西望,但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还有奇花异草,芬芳扑鼻,假山流水,相映成趣。
处处皆透着极致的奢华与雅致。
前世李惟真是两袖清风的清官,向来廉洁奉公,因而李府布局只能算雅致,谈不上奢华。这样奢华的府邸,她只在前世去其他贵官府上参宴时才见过。
与京城那些贵官的府邸相比,陆府竟丝毫不逊色。
这陆家不愧为江南第一豪族,府中处处透露着气派。
荷女目不暇接打量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处院子,抬眼望去,只见院子中央站着二十几个小丫头,整整齐齐排了三排,看上去年龄皆与她们相仿。
她与玲珑翠儿依照吩咐,各自在末排找了个没人的位置站好,因着孙嬷嬷就站在前头看管着,气氛严肃,众人都不敢交头接耳,只低头默默站着。
等了有一会儿,忽见六七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鬓发如银,头戴抹额,一身绛紫色衣裳,通身雍容华贵的老太太从屋里头走了出来。荷女抬头望着,心道这位想必就是陆老太太了。
孙嬷嬷忙迎上去,恭敬的把花名册递到老太太手中道:“老太太,丫头们今儿个都接过来了,统共二十三个,请您过目。”
后头两个婆子搬了椅子来坐,陆老太太坐在院子正中间,翻开册子,按名一个一个对照相看,最后从中挑选了十个样貌顶好的,吩咐道,“孙嬷嬷,这几个你领去调教调教规矩,等调教好了过几日珏哥儿回来正好给他送过去。”又转头同另一个心腹赵嬷嬷吩咐道,“赵嬷嬷,剩下的你送去二太太那儿,看看府上哪里还缺的,叫她分派。”
两个嬷嬷同声应了“是”,旋即各自领着丫头们去了。
荷女和玲珑翠儿皆被挑中,跟随孙嬷嬷到了府中的下人房里安置。接下来一连几日她们都在跟着孙嬷嬷学规矩,一直到陆珏回来那日。
这日,全府上下一派喜庆,下人们来往穿梭忙碌不停,都在为陆大公子的归来做准备。
至晚夕,寿禧堂内,老太太带着一家的子辈孙辈在厅堂里喝茶、闲话,目光时不时望向灯火通明的院外,等着下人传来新的消息。
……
茫茫夜色中,一艘从北向南的官船过长江后进入江南运河,最后途经苏州,抵达终点杭州府。
甲板上,陆珏迎风负手而立,暮春微凉的夜风将他的玄色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双寒星般的眸子盯着江面,让人猜不透他此时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船身微微一震,心腹侍从戟风上前提醒道:“大人,船到岸了。”
“嗯。”
陆珏淡淡应了一声,旋即带领一众亲兵侍从下了船来,那陆府的大管家陆忠早已在岸边等候多时,见状忙带着几个小厮迎上前,躬身行礼道,“恭迎大公子回府。”
陆老太太左盼右盼,总算等到下人禀告陆珏已回府的消息,一时激动地站起身来,都无须人扶,脚步矫健地迎出去,陆大夫人蒋氏和陆二夫人王氏两个儿媳怕老太太摔倒,忙追上去搀扶住,其他人也都心急地跟了上去。
陆珏刚踏入寿禧堂,就听见脚步声纷至沓来,抬眼,只见院子里呼啦啦来了人,老太太,父亲陆奉先,母亲蒋氏,嫡妹陆瑜,庶弟陆环,还有二叔陆奉光,二婶王氏,以及二房三个子女等一干人都在,看见他进来,脚步停住了。
“珏儿,你可算回来了……”陆老太太上前一把抱住他,不禁老泪纵横。
“祖母,孙儿回来了。”陆珏回应她。
陆老太太放开他,喜极而泣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自你十五岁入京为官,已经整整外出十年了,这十年来祖母没有一日不牵挂着你……”
老太太打小就最疼他,陆珏不免触动温情,拱手道:“是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忧了。”
老太太拿锦帕擦了擦泪,道:“快,快来见过你父亲母亲,还有叔婶,他们也同样惦记你。”
陆珏又同陆奉先和蒋氏见礼:“见过父亲母亲,儿子离家多年,父亲母亲身体一向可好?”
陆奉先一直是不苟言笑的性子,不管内心如何,此时只是负着手,点了点头。蒋氏眼睛微红,脸上却露出笑容:“好,好,我们都好。”
却说这陆奉先原本也是在京为官,任礼部尚书一职,蒋氏作为妻子,自然也是一直跟随他和陆珏住在陆家在京城的府邸里,只是三年前陆老太爷不幸因病去世,按照本朝制度规定,他需要返乡为父守丧三年,等待期满后再重新申请复职,故而这两三年来他们夫妻二人一直生活在祖宅里。
话休絮烦。陆珏紧接着又见过了二房的长辈,随后便轮到比他小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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