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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雪落礼阁

小说:

执笔问朝

作者:

听弦知意

分类:

穿越架空

午前时分,诰录署例行交卷尚未完毕,乔知遥却被唤至偏堂。

来人仍是谢瓒。

她未多言语,只将一纸简函递给乔知遥,道:“户礼两署调文交接,需查旧录配对,梁大人调你去走一趟。”

乔知遥接过,见封面题为“熙五年秋赈文调”,下方有一行小字:“对照原卷第一案库副藏本。”

“第一案库?”她略一迟疑。

那是宫中最早设档之处,藏有数十年旧文,其中部分已久不启用,属“封档外籍”,寻常誊写小吏几乎没有接触资格。

“你若不识路,自有人领。”谢瓒顿了顿,又道,“不过,进去之后,只能你一个人动卷。”

乔知遥微微颔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她调入诰录署起,便没有“真正协修”的日子——她每日誊写的卷,几乎无一是寻常调文,今日又将她单独派往第一案库,无非是又一次“看她看不看得懂”的试探。

可乔知遥已经不怕试了。

出了诰录署,天色已微落雪。天边如有雾气垂落,未飘未停,沾衣即融。

引路的小吏领她穿过两道偏阁,一路不语,至一座旧阁前才停下,道:“里面是户部旧礼案合编档,乔姑娘可慢翻,我在门外候着。”

那阁极静。

乔知遥推门而入,霎时只觉一股冷意从梁柱间渗来。案柜皆为老制,文木已显枯色。她步入其中,掌灯照明,四下只闻纸页摩挲声,仿若时光沉息。

案卷被归入“秋赈档·熙五年后批组”,编号整整齐齐,却在最底一组留下了微妙断层。

她蹲身查看,指尖略一用力,便从两卷之间抽出一册。

纸面已旧,页角却整,似是有人特意修过。

乔知遥抬手将其置于主案,缓缓翻开第一页。

“乔昶手拟初稿”几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乔知遥心中一震。

父亲的名字,第一次,以“手拟”而非“批改”出现于调令案头。

这说明——此卷,并非只是他“被署名”的卷,而是他真正写过、动过的文字。

乔知遥收住呼吸,缓缓向下翻阅。几页之后,她终于在中页看见一张被裁角压页的文段。

那张纸,与周边纸张不同:纸色更新,且上下未裁齐——是一页后加之纸。

乔知遥小心拨开,看到下方果然有数字痕迹残存,隐约仍能辨出“秋后粮调三成未达”之句。

她心中陡然清明:这是一次调令“被补写”的伪盖。而真正乔昶所写之处,正在那页之下。

乔知遥指尖轻轻按住那张盖纸,未动。

——这页纸,她不急着翻,也不急着撕开。

乔知遥只是望着纸色交接之处,一动不动,像在听,听雪落阁外,又像是在等待一个无声的落笔。

她知道,若此刻有人站在廊外,顺着阁中灯影望进来,便能看到她——独自一人,立于纸山之中,眉目沉静,指落旧字,不言不动。

乔知遥不知道,有没有人真的在看。

她更不知道的是,在三丈之外的东墙偏檐下,真的站着一个人。

雪落在他肩上,未化。他未穿朝袍,仅着一身素玄束衣,手执卷页,目光却落在她所在的那间案阁方向。

来人正是顾之晏。

他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这场无声的雪色之中,只是眼神极静,像是落在纸上,也像是落在乔知遥身上。

有旁人轻声靠近,在他身后停下半步,压低声音问:“她一个人进去多久了?”

顾之晏没有立刻回应,只静静站着。

对方又问:“需不需让人进去提醒她?那页,若是翻出来,怕她……”

“——不必。”

他终于开口,像一柄在雪中藏了很久的刀,出鞘时不带声响,却锋意不弱。

顾之晏没说理由。

可在那一瞬,他目光仍未移开阁中灯影。乔知遥的身影隐约映在纸柜之后,低头翻卷,指尖未离文页,整个人沉稳得像一块石碑。

顾之晏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雪,春礼初拟,她随乔昶立于礼部长廊尽头。那时她年岁尚小,却能静立良久,只为在屏后远远看一眼案上的批笔。

她没说一句话,只目光灼灼。

而今日,她终于自己执笔、翻卷,独入旧档库中,无一人指引、亦无一人陪伴,却将那一纸伪补小心揭起,又落下注言。

顾之晏缓缓收回目光,像是将某段回忆轻轻扣上。片刻后,他才低声说了句:

“她是从雪里走来的。”

顾之晏站于案库外偏檐下,雪落肩头不动,目光始终未移。

谢瓒立在他身后一步处,闻言未作声,只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

她本欲开口,却终究只道了一句:“那一页她已经翻到了。”

顾之晏似并不意外,甚至连眼神都未有起伏,只静静地看着阁内那道灯火中执卷的身影。

“你不打算进吗?”谢瓒问。

顾之晏道:“不必。”

“可她已经落笔。”谢瓒道。

顾之晏终于缓缓转眸,望了她一眼。

“那正说明,她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他说。

谢瓒不再言语。

片刻后,谢瓒退了一步,自觉立于檐外。

——这是他们之间多年形成的分寸。

顾之晏若不开口,她便不会再问;而她若点破,他也不会否认。

阁中灯火微颤,乔知遥指尖下的那页伪纸仍未揭起,她只是缓慢地取出小刀,将纸角轻轻挑起,避开文字,剥离盖纸边缘。

原文一寸寸露出,那是极熟悉的笔锋——乔昶的书体,略带北调笔势,下笔起勾皆藏锋而后返,是她从小见惯的字,也是她已许久不敢再直视的字。

乔知遥盯着那一行未署之文良久,终于在下角发现了极淡的戳章痕,印已模糊,只留一轮银边痕迹。

是乔家的章。

——可这枚章,三年前已经被封存,不该再出现在任何案卷之上。

乔知遥吸了口气,将上下两页并排摊开。

上面那张纸是后加的,写的是:“银两已拨”;

下面那张是原稿,写的却是:“调拨未齐”。

她心里一沉:一纸之下,背后就是三成的赈银,有人能活,便有人会饿死。

乔知遥轻轻把上面那张“补文”收起,压到下面。她没有毁掉它,也没处理它——只是让真正那一页,露了出来。

笔蘸墨,未落字,却提笔良久,终于在那原文下方,轻轻写下:

“下段所引,似为乔尚书初拟,字迹存疑,原稿待考。”

乔知遥不署名,也不落身份。

只以“原稿待考”四字,将那一段几欲被压下的笔意,重新推回光中。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识伪”,也不是第一次“留字”。

但这一次不同。

她第一次不只是为辨伪,而是为存真。

那一刻,她意识到,所谓誊写,不该只是跟随纸意走笔,而是去判断,哪些文字是应该被记住的,哪些,是该被看穿的。

纸虽轻,笔却有立场。

风过阁檐,门未关紧,吹得乔知遥肩上的发微微晃动。乔知遥未动,也未抬头,只缓缓将那页重新合卷,推入案下。

乔知遥站起身,回头望了一眼——门外无人。

她以为今日所有的观察与设局都已结束,却未曾想,那一双眼,始终立于她目光所及之外。

雪落帘边,静无声。

乔知遥出第一案库时,雪势已大了些。

原本只是细丝般的风霰,此刻竟密密扬扬洒落下来。未到酉时,宫路两侧的灰石地砖便已覆上一层白。

引路小吏早不见了踪影,她未寻,反而走得极慢。

这条回诰录署的路,乔知遥并不陌生,却是在这样的雪日里头一次独自行走。前几日所写之卷、所落之字、帘后之语与案上旧章,一桩桩沉于心中,冷不彻骨,却压得她一时无言。

她忽而记起年少时父亲教她练字时说过一句话——

“笔下所载,事也;所漏,亦是事也。你日后若记史,要记得:书上所留,未必为真,未记之事,却常是血。”

当时她听不懂,只以为父亲因职事郁懑,多思于纸上留白。

可如今乔知遥却忽然明白了。

她今早所翻之卷,若照例誊写,只会将那“银两已拨”定于档案,日后再无人知其真伪;而她今日那一笔“原稿待考”,或许就能让某人于他日再次翻案之时,知那页纸下,尚有他人落过的字。

乔知遥望着雪地里自己的足迹,一步步落在无人之巷。

——她忽然意识到,所谓“执笔为吏”,并不只是“听命于上”,而是“敢为所见落字”。

这不是她先前所认知的书写方式。这已然是,某种意义上的“介入”。

乔知遥自雪中归堂,将卷密封入简,按例放入今日誊修的交案架上。无人问她多写了哪一句,也无人知她今日调出的是哪一页卷。

但她知道,有人会看。

而此时,宫中某处,枢密内录之署,正有人翻着一页无落款的抄件副文,目光停在那一句“原稿待考”上。

那人沉默半晌,缓缓将纸收起。

一旁立着的,是顾之晏身边的属吏沈律,自顾之晏入枢以来便随案调录,言语极少,素来只记不评。

可今日他却罕见地开口,低声道:“顾大人,那字,是她落的?”

顾之晏未答,只在火盆前停了一瞬,道:“是。”

沈律又道:“她若再写下一笔呢?”

顾之晏指间一顿。

过了片刻,他语气平静,却如纸下暗印:

“若她落第二笔,我便不能不动了。”

说完,他将那张副文轻轻丢入火中。

纸卷焰起,“原稿待考”四字烧完,灰色翻卷如夜雪初动,未尽却隐入风中。

夜落时分,天色已深,雪仍未停。

乔知遥回屋后,将外衣覆在屏风边上挂干,复又点起灯,炉火渐旺,方才驱散一身微寒。

屋中仍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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