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收到户部的帖子,邕州一派凄风苦雨,天色阴沉,连树皮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
邕州这两年歉收,本就是没有银钱,本来说得好好的,可以慢慢交,可户部这么一催,是要掘了邕州的根。
老丈听到消息,身形骤然佝偻,拄着拐杖,在门房对着苍天痛呼:“老天无眼啊!”
王阿嬷期期艾艾寻了个空当找来州衙:“姜别驾,这税真的就不能再宽限些时日吗?我们就是不吃不喝,年末也凑不齐银两啊!”
然而,姜桓月此时并不在,出来的是王筱琦。
王筱琦望着姜桓月所在的方向,眼神依旧熟悉的信赖:“阿嬷别急,桓月一定有办法!”
而此时的姜桓月正领着三个育婴堂的小娘子前往城东,杨娘子住处的方向。
姜桓月与三位小娘子手拉着手走成一排,小娘子很是活泛,像雀儿似的,叽叽喳喳的,一路上小嘴就没有听过。
“那是白鹭!我在书里读过!”
“不对,那个是野鸭子,背上有麻点!”
不用姜桓月招呼,孩子们已经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
行至杨娘子所住的那条小巷时,孩子们的声量更大了,不时伴随着尖利的喊叫,三个才过膝盖的小人儿塞满了整个巷道,从巷头到巷尾,所过之处寸鸟无存。
快到杨娘子家中时,姜桓月停下了,领着孩子们玩起了游戏。
“我知道这个,这个是空竹!”
姜桓月没有说话,直接上手。
空竹在她手中轻轻一抖,旋即腾空而起,伴随着一声轻啸,空竹冲上元霄,还子们仰头,空竹在阳光下飞速旋转,几乎分辨不清颜色。
姜桓月轻轻弯腰,一个滚背,空竹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丝线上。
“哇!”孩子们张大了嘴。
又跳着,吵嚷着:“姜阿姊,我要学!我要学!”
一双双小手、一张张小脸在姜桓月面前晃动。
“不许抢,我挨个教你们!”
“好!”孩子们脆生生地答应了。
……
十步之外的杨娘子家。
杨娘子正坐在院子里板着了脸缠着丝线。
“吵死了!”
自清晨到正午,杨娘子仿佛被千万个鸭子包围。
这不,丝线又缠成了一团乱麻。
杨娘子烦躁地将缠乱的丝线扔进框中,眉心刻着深深的川字纹。
往日她这最是安静了。
杨娘子躲到屋后,又给耳朵塞上棉花,可不知怎么的,孩子们的笑声直往她的心里钻,挠得她无论是站,是坐,都不得安宁。
连着缠坏了三团丝线,杨娘子终于忍不住,腾地一下起身,撞歪了桌边的织架,快步走到门前。
“姜阿姊,我也会空竹了。”又是一道穿透力极强的童声。
杨娘子贴着门望了出去。
一个大些的女孩用力卷动丝线,空竹上抛,勉强过了一人高,女孩小跑着接住,露出了米粒似的小牙。
姜桓月轻轻揉了揉女孩的细软的头发。
杨娘子腮帮微动,手死死扣住门板,浑身抖动。
姜桓月一定是故意的。
她一定是打听到了杨娘子早夭女儿的年纪,特意带着女孩们过来的。
杨娘子不会中了她的算计。
话虽如此说,可杨娘子的腿像是在地上扎了根似的,不肯挪动。
杨娘子光是控制着自己不冲出去,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
好在姜桓月还算识相,只是待在在转角处,没有再靠近。
不然……不然杨娘子才不会顾忌有孩子在,一定会冲出来将姜桓月臭骂一顿。
杨娘子靠在门上默默地看着,眼圈发红,自从她的儿子远走异乡,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
姜桓月带着孩子们玩了半天,路上让她们各自挑了个彩色泥人带回去。
三个孩子双手捧着泥人,小心翼翼带回育婴堂。
所有孩子的眼睛都追着彩色泥人,胆大的还围了上来。
三个孩子里最大的蓉丫头绘声绘色地形容着姜阿姊带她们玩的空竹,“那空竹飞得可高嘞,比……比云还要高”,又砸吧着嘴回味,“还有那果饮子,甜丝丝的,还带着香,以后我能挣银子了,我要天天喝!”
唬得孩子们一愣一愣,嘴中不住吸气,呆呆抬头望天的有之,低头咽下口中津唾的亦有之。
姜桓月点点蓉丫头的鼻尖儿,又扶住一个站不稳的幼童,承诺:“以后每月表现最好的三个女娘,我都带她们出去!”
面前的孩子们登时炸开了锅,有几个反应快的已经开始捧着书读了起来,还有几个开始扫地擦桌。
看管的嬷嬷捶了捶发酸的腰背,感叹:“还是姜别驾有法子,来一回这些小娘子都听话多了。”
出了育婴堂,姜桓月脚步一转,顶着午后的秋躁,又朝刚刚离开的巷子走去,拍门吆喝:“杨娘子,我来了!”
杨娘子眼也不抬,自顾自地整理着丝线,每一根丝线都诉说着对姜桓月的不待见。
方才她在门口守了半天,姜桓月都没有进来。
若不是姜桓月,这些线她早理完了。
“是我来晚了!”姜桓月熟稔坐下,帮着杨娘子理线。明明算上没进门那次,她只是第三回来,却偏偏顺手得像在自己家中一般。
杨娘子等着姜桓月的劝说。
可姜桓月手上动作飞快,嘴上却像缝了线似的,再也没有开口过。
杨娘子眉心微跳,很快又如落入深潭的石子一般,失去了痕迹,像是与姜桓月较劲一般,手下动作更快了。
屋内只能听见窸窣的丝线细微摩擦之声。
不疾不徐,不骄不躁。
几缕光从屋外进来洒落在地面上,安宁祥和之气逐渐萦绕身畔。
不知不觉,杨娘子竟沉浸其中。
在回神时,两人合力之下错乱的丝线已按着布面花色均匀排布,根根分明。
杨娘子正襟危坐,等着姜桓月的出招。
她早想好了,不论姜桓月说多少花言巧语,她都不会答应的。
可姜桓月抖抖衣摆,又理理衣襟,竟是一副要走的架势。
杨娘子告诉自己,姜桓月一定是在欲擒故纵,她都打听过了,姜桓月手上银钱不凑手,就等着新织机救急。
眼看姜桓月半只脚已经迈出屋子,终于停住,转头。
杨娘子屏息凝神,盯着姜桓月张口。
“杨娘子,筐子里还剩了卷没有用完的丝线,你记得收。”
那一瞬间,杨娘子的脑中只有一团浆糊。
事情又一次超出了杨娘子意料,杨娘子恼了,侧过身,不耐烦地道:“知道了。”
“明日造织机,杨娘子记得来东大街彩瑞坊!”
说罢,姜桓月挥手而去,只留给了杨娘子一个洒脱的背景。
这话把杨娘子砸懵了,半响才冲着姜桓月背景高喊:
“不是,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姜桓月没有回头,举起右手朝后面摆了摆:“杨娘子,不必送了!明日我等你!”
杨娘子气笑了。
扭头,一路噼里啪啦地回到屋内,看到和姜桓月一起理完的丝线,心里更是堵得慌。
可好不容易理好的丝线,过会儿织布还等着用,杨娘子又只能任由它大大咧咧地占据了屋内最好的位置。
杨娘子忽然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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