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栖默默把自己那瓶矿泉水递了给林霁。
林霁拧开瓶盖，击鼓传花似得用瓶身撞撞何斋雅砚肩膀，“水！水！”
何斋雅砚接过瓶子，没直接喝，而是仰起头，瓶口悬着倒水，“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口。
几颗水珠顺着下颌往下滚，都被他抬手蹭掉了。
何斋雅砚大口喘息了会儿，难受劲儿总算缓过去，气息还没回稳，惯常的冷淡调子已经砸向林霁，只是微红的耳廓削弱了几分气势，“以后吃饭，能不能把嘴闭上。”
林霁一脸无辜加理直气壮，“闭着嘴我怎么吃饭？靠意念吸收么？”
何斋雅砚懒得跟他废话，抱起手臂，朝自己面前那份林霁硬塞过来的炸串一扬下巴，“那你吃吧，自己点的，自己清盘。”
林霁把餐盘拽到面前，心里的小人疯狂跳脚。
死何砚，好心给你当嘴替，还这么对我，就该让你这张帅脸一直臭下去，看哪个小姑娘敢靠近你！
他抓起一串看起来肉最多的，狠狠地咬下去，“我跟你说何砚，下午你要是饿了，别想拉我去食堂，求我都没用！跪下来叫爸爸都不好使！”
何斋雅砚虽然还是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拽样，甚至被呛得眼尾还残留着一丝水汽，不过进门前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倒是消散不少。
暮瑜坐在旁边，消灭完最后一串炸蘑菇，胃里还有那么点空位，看着林霁那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吃相，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她试探着开口，“要不，我帮你分担点儿吧，或者，实在吃不下就算了，剩了也没事儿。”
林霁抬头看向暮瑜，眼神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感激，“呜呜呜，还是妹妹人美心善。”
他忙不迭地推过盘子，“随便挑，别客气。”
暮瑜从他推过来的盘子里拎走了两串看起来负担最重的肉串。
“啧。”
一声清晰又带着意味不明的轻嗤从旁边传来。
暮瑜抬头，正撞上何斋雅砚看过来的视线，举着肉串的手停在半空，“怎么了吗？”
何斋雅砚没说话，只是迅速移开目光。
暮瑜纳闷，这人又犯什么别扭？还是觉得她太多管闲事？
陆陆续续有吃完饭的学生从楼上走下来。
眼看桌上的食物被消灭得七七八八，暮瑜转头问身边安静坐着的路晚晚，“要去书屋逛逛嘛？”
她记得很清楚，路晚晚上学时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周一午饭后必定要去书屋溜达一圈，看看新到的杂志和新奇的文具。
现在想想，那些琳琅满目、充满巧思的小玩意，大概就是她们这代人长大后沉迷的文创雏形。
路晚晚抬头看了眼墙上悬挂的时钟，“时间不太够，算了。”
暮瑜也跟着看了眼钟盘，午休是几点结束来着？
她目光落到还气定神闲坐在原位、丝毫没有挪窝意思的林霁和何斋雅砚身上。
——实验楼在校园尽头，比她们行知楼可远多了。
暮瑜忍不住提醒，“你俩还不走么？”
林霁倒是满不在乎，“急什么？反正我不……”
话还没说完，林霁余光瞥见后厨门帘掀开，一位拿着拖布的阿姨走了出来，看架势是准备上楼打扫“战场”了。
林霁反应快得像脚底装了弹簧，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动作敏捷得暮瑜阻拦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
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把百元大钞往阿姨手里塞，“阿姨，暮瑜不收这钱，您也得收下，我们这么多人不能白吃白喝您的。”
小时工阿姨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愣。
看清塞过来的是什么后，双手像碰到烫手山芋，连连往外推，“哎哟，小同学，那这钱也不能给我呀！我就是个小时工，说了也不算。”
林霁塞钱的动作一僵：“……”
原本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姿态的何斋雅砚，眸光也一凝：“……”
林霁不死心地伸脖子往烟雾散去的后厨里张望，灶台前空空荡荡，哪儿还有第二个人影。
他一脸懵地扭回头，看向暮瑜，“你妈呢？”
那表情，和暮瑜最先进后厨时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红梅女士呢？怎么只有小时工阿姨在。
多年前的记忆渐渐拼接，暮瑜这才想起，高中时，红梅女士每周一中午，固定是要去舅舅家一趟的，至于具体去做什么，那时候的她，好像从来没问过，也从未在意。
“啊。”暮瑜有些尴尬地解释，“她每周一中午固定要去我舅舅家，这天店里都是雇小时工阿姨来炸串的。”
何斋雅砚倏地站起身，凳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短促的摩擦声，“走了。”
林霁讪笑着抓起扔在凳子上的校服外套，附和说：“对对，再不走要迟到了，我们两个先走了。”
暮瑜看着两人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头雾水。
这两人怎么回事儿……
刚才还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这会儿怎么屁股底下点炮仗似的，给钱闹个乌龙而已，至于吗？
最后一节晚自习铃声刚歇，王岚前脚踏出教室去开年级例会，后脚三班空气里就弥漫上一层躁动又自由的因子。
嗡嗡的低语声和笑声交织，仿佛一锅温水骤然滚开。
后排几个精力无处安放的男生，更是从课桌下掏出篮球，原地拍了起来。
暮瑜对这些声音有些免疫了，她默默拿出记作业的小本本，指尖沿着表格线滑下。
在最后一栏工工整整地写上：第九节课，16：00—17：00。
好了，这样一天的时间表就有了。
暮瑜心里涌起一点点小庆幸。
实验班的课程表和一中看齐，听说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多。
还好当年成绩不上不下，稳稳卡在中上游，不然哪能有现在这“早退”的待遇。
要是再倒霉点，提前两个月重生回来，还得经历一次能把人烤化的军训……
光是回忆那黏腻的汗水和灼热的阳光，暮瑜就觉得眼前发黑。
她托着腮，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掠过教室。除了前排零星几个还在埋头苦学的“卷王”，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上，似乎都写着无忧无虑。
暮瑜的思绪渐渐飘远。
高中时候的自己，脑子里整天装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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