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几日,玄机总有些心神不灵。这日,温庭筠正在个弟子门讲解《诗经》。
李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的玄机,却见她并不似往日那般专注听讲,而是每逢先生垂眸或转身之际,便悄然凝望;待先生抬眼时,她又迅速低头抄写,俨然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这细微的举动,尽数落入李亿眼中,他握着书卷的手不自觉地微微一紧。
课后,玄机也不像往常一样,帮先生打理书桌。而是寻了个由头,说要往东市采买些女儿家用的针线脂粉。
李亿闻言,立刻道:“正巧我也欲往东市书局寻几本旧籍,可与师妹同行。”玄机心下微窘,却不好推拒,只得默许。
东市人烟阜盛,喧闹非凡。玄机心不在焉地挑拣了些针线,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向街角的书肆。她想起不日便是温湘儿的生辰,那丫头平日最厌烦经史子集,唯独痴迷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传奇,常私下偷藏翻阅。若送她一本精装的话本,她必定欢喜。
思及此,玄机对李亿道:“师兄且在此稍候,我再去那边看看。”便快步走入书肆。她在琳琅满目的书卷中仔细翻拣,最终选中一本时下流行的《玉簪记》,用绢帕匆匆包裹,付了钱便急急纳入袖中。
她这番遮掩情状,却全落在了随后踱步进来的李亿眼中。他见玄机面颊微红,举止隐秘,心下好奇,便趁她离去后,招手唤来店小二,低声指着玄机的背影道:“方才那位姑娘买的书,也与我拿一本一样的来。”
那店小二是个机灵过头的主,见李亿衣冠楚楚,气度不凡,又和先前那位姑娘又是这般遮遮掩掩。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连声应着:“懂的,懂的,爷稍候。”旋即弯腰从最底下的暗格里,神神秘秘地摸出一本用青布裹得严实的册子,塞给李亿,低笑道:“这可是新到的精刻本,画工极好的……”
李亿不疑有他,随手塞入怀中,付钱离去。
直至傍晚时分,李亿在书房中独坐,方才想起怀中还有此书。他取出那青布包裹,入手便觉与寻常书册的纸质不同,似乎更厚实滑软些。他心下微觉异样,解开系扣,青布滑落,露出里面册子的封面。
却见那封面是以淡彩绘着几枝缠绵的海棠,花瓣重叠,色泽秾丽,隐约勾勒出一双依偎的男女侧影,题签处是三个行草小字:《锦屏春》。他蹙眉翻开,起初几页确是文绉绉的描写,叙述一乡野花农之子与京城小姐的邂逅。他心下稍宽,看来是些小女孩喜欢的风月故事。快速翻过几页,指尖忽然触到一页质地稍异的纸张——那是一幅插图。画中男女衣衫半解,相拥于花圃之上。
李亿如同被火烫到一般,“啪”地一声猛地合上书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胸腔里一股无名火骤起,夹杂着难以置信的失望与恼怒。她鱼玄机,一个闺阁女子,竟私下购买阅读此等淫靡之书?难怪她近日的心神恍惚、目光躲闪。
一种混合着羞耻、愤怒与极度失望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捏着那本《锦屏春》的手指都不自觉用力,骨节泛白。
他豁然起身,在书房中急促地踱了两步。最终,他一把抓起那本烫手的册子,面色铁青,大步流星地朝着玄机所居的别院走去。
玄机正在窗前发怔,思忖该如何将话本送给湘儿。忽见李亿门也不敲便推门而入,周身带着一股冷冽怒气。
她愕然起身:“李师兄…?”
话未说完,李亿已将那本春宫画册掷于她面前的案上,书页散开,露出不堪入目的画面。玄机只看一眼,便觉血冲头顶,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又是羞耻又是惊骇。
“此物!”李亿声音冷厉,“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私下购此淫睨之书。枉你饱读诗书,才名在外,行事却如此不知检点,自甘轻贱!实在令人失望!”
玄机被这劈头盖脸的斥责砸懵了,待反应过来,委屈与羞愤瞬间淹没了她。她眼圈骤红,声音发颤:“李师兄!你…你怎能如此污蔑于我!我何曾买过这等东西!”
“污蔑?”李亿冷笑,指着那画册,“此书是我亲眼见你于书肆购书后,令掌柜取同样一册予我,难道有假?!”
“同样一册?”玄机一愣,她急忙从袖中取出那个绢帕小包,抖开露出里面那本崭新的《玉簪记》,急声道:“我买的是这个!是给湘儿妹妹的生辰礼!她最爱这些话本故事!师兄若不信,可即刻去那书肆对质!”
李亿目光落在《玉簪记》上,这本书他是知道的,是闺阁女儿经常讨论的才子佳人话本。
他心里不禁一颤,再看玄机急得泪光点点,满脸尽是屈辱与坦诚,不似作伪。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熄,愣在原地。小二促狭的表情和回复“懂的,懂的,爷稍候。”回荡在眼前,这才恍然大悟——因为自己没说明白,而店小二的彻头彻尾会错了意,竟闹出这般荒唐的误会。
一时间,尴尬、懊悔、歉意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口,脸色由青转红,神情变得无比窘迫:“师妹…我…这…是在下鲁莽,未明就里便恶言相向,错怪师妹了…”他上前一步,想收起那本图册。动作间竟有些慌乱,“此事…此事皆是我之过,还请…还请千万海涵。”
玄机扭过头去,强忍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方才那番训斥字字诛心,此刻虽知是误会,但那“自甘轻贱”、“不知检点”的评语却像针一样扎在心里。她低声道:“师兄请回吧。此事…此事也请师兄忘了吧。”
李亿见她落泪,心中更是懊悔不迭,拾起那本惹祸的画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最终只得深深一揖,狼狈地退了出去。
李亿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玄机的别院。手中的那本《锦屏春》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疼,更灼得他脸颊耳根一片滚烫。他快步走回自己的书房,反手重重关上门。
寂静的书房里,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他颓然跌坐在椅上,将那本艳书狠狠掷于书案一角,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糊涂!当真糊涂!”他猛地一拳捶在案上,震得笔架晃动不已。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玄机那双噙满泪水。他怎能如此武断?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就那样恶语相向?她一个孤身在温府寄居的女子,名声何其重要,自己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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