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厌疾发什么疯?!
祁谣左右扫了眼整整齐齐站定于身侧的丫鬟,沉下脸色:“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饶是一向游刃有余的崔玉都呆愣住了。
明明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挺正常的,心思很好懂,聚在一起就劈里啪啦地全都变了模样,不能按常理揣度。一个敢当面捅人证据齐全,另一个更是演都不演,不由分说直接绑人。
他忍不住好奇,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能让彼此一碰上对方就行事狂野,一个赛一个癫,真是叫他开眼了。
就连医师也皱起眉,颇不认同:“这更难止血了……手臂绑着上药也不便。”
宋厌疾大手一挥:“那就将她的小腿和座椅绑起来,其他全拆了。”
先前的丫鬟来也汹汹拆也汹汹,利落照做。
从进门到现在,宋厌疾的视线一直锁在祁谣身上,叫人很难不注意。偏偏本人却毫无自觉,也不收敛,仿佛盯着祁谣看对他来说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弯腰揪起绑带的另一端甩了甩:“祁姑娘放心,我们待客用的是缎带不是粗绳,只要你老老实实坐着,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祁谣这会儿已经面无表情,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医师强压下心中的不耐烦,上前几步挡住他望向祁谣的视线,催促道:“世子心安了就赶紧背过身去,再磨磨唧唧这位姑娘血都要流完了。”
宋厌疾眼神淡漠地打量了她一眼,依言转过身去。捉弄了祁谣一回,他现在的心情好到能哼歌。
"先把袖衫脱下来。"
医师吩咐完便轻轻挽上祁谣袖子,耐心地重复一遍先前的包扎流程。
打结收尾前,她面不改色地将一张两指宽的纸条递到祁谣完好的左手心。
——叶以玫被关在南房。
祁谣抬眸与她对视,无声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医师不动声色将纸条收回,藏在衣襟里,最后若无其事地打完结。
“好了,二位可以转过来了。”她完成工作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大夫留步。”宋厌疾突然叫住她。
医师脚步一顿,调整好表情,回过身面色坦然:“还有什么事?”
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对温和的眉眼,瞧着眼生。
哪怕是上辈子,他也不曾在祁谣身边见过。
宋厌疾随口问道:“大夫医术高明,敢问出自哪家医馆?”
“杏林堂,李星歌。”
陌生的名字。
刚浮上心头的那分猜疑沉消下去。宋厌疾礼节性地点点头,待李星歌离开,吩咐下属从库房拿点名贵药草送去。
祁谣注视完这一切,冷声道:“给我松绑。”
宋厌疾这回没使唤侍女,亲自拔剑三两下挑断。低下眼神往裙角看了看:衣褶自然,一丝被捆绑过的痕迹也无。
他收剑入鞘时悠哉转了个圈:“怎么样,是不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欢迎下次再来体验。”
祁谣起身时掸了掸衣裙,没理会他夹枪带棒的话语,转头就往门口走,一刻也不想多待在离宋厌疾近的地方。
唇舌相讥的戏码暂时落下帷幕,崔玉默默收起吃瓜心态,认命般又出来打圆场:“插曲结束,这下世子可愿回厅堂了?”
*
与全场身份最显赫的两个人同行步入宴席简直糟糕透顶。
宋厌疾还嫌不够低调似的,特地添柴加火,将位置轮换成祁谣站中间,美名其曰是护花使者。
左边是当朝风头正盛、无数人都想攀附的丞相崔玉。
右边是今晚洗尘宴的主角、定北侯府唯一的世子殿下。
祁谣夹在中间,被迫出尽风头。
三人步伐踏入厅堂的那一刻,屋内喧闹的人声不约而同息下来,齐齐转头望向这边,眼里无一不是怔愣,上上下下将祁谣打量个遍。
顷刻便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中间的那位姑娘是什么来头啊?”
“我从没见过,竟能让宋世子和崔大人都站一边去了......难不成是皇宫里的人?”
“不对不对,如今宫中可没有这般年岁的公主。”
“我倒觉得这位姑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哎,是不是有点像姜望舒啊?”
另一人面色惊骇,连忙捂住同僚的嘴,左顾右盼。
“你疯了?!公主名讳也敢直呼?”
“大惊小怪什么?”同僚无所谓耸肩,"你是新来京城的不知道,前些年有人在御前直呼,陛下都没降罚。"
“大伙儿私底下都猜陛下不喜这位公主呢。这也不奇怪,毕竟她的生母是祁斐君,和陛下向来不对付。”
“姜望舒摊上这么个生母,陛下不迁怒她才怪呢。”
他顾着显摆自己捕风捉影听到的那些皇室秘闻,越说越起劲,全然没注意到周边的人群正默默疏远,就连和他聊天的那位同僚也悄然退开几步撇清界线。
他的报应来得很快,嘴巴还在喋喋不休,一柄剑鞘却横飞来,重重拍在脸上,晃了晃,抖出一截锋利的剑身,银亮如冷霜。
无人察觉到,几乎是同时,一枚银针借着剑鞘的遮挡,飞入他衣襟里。
他眼珠向下挪移,剑刃已经抵到眼下的皮肤,当即吓傻了,惊慌乱叫起来:“有刺客!有刺客!来人哪!”
然而并无任何侍卫上前掩护。除了他,所有人都没反应,静到了极点。
他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猝然抬眸看向那一道人群空隙的尽头。
宋厌疾正背着月光,缓缓走来,面色冰寒。
“造谣造到宫里去了,脑袋不想要了?”
先前无所谓的人这会儿却是冷汗涔涔,连连下跪磕头:“冤枉、冤枉啊!世子这几年不在京中有所不知,小人所说的句句属实!”
崔玉突兀地嗤笑一声。他这一笑,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那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爬过来。
“崔大人,您一向仁慈,小人……”
“嘘。”崔玉垂着眼,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他的嘴角仍是向上勾着,却让人觉得一丝笑意也无。
“你说世子殿下离京所以不知。”
“但这几年,崔某一直在京中,怎么也不曾听过这等污言?”
那人一听,整张脸都垮下去了,心下了然。
宋厌疾和崔玉都不打算放过他。
不行......要是因一时多舌被定上这等罪名,他的仕途就再也别想高升了。
还有谁能救救他……还有谁不惧这两人……?
他猛地抬起头,把最后的求救希望寄于中间的那位姑娘。
祁谣似有所觉,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内心一阵狂喜,就知道这些姑娘心软好拿捏!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伸冤,祁谣却蓦然大咳起来,动静太大,一时吸引了全场目光。
“咳、咳咳咳!”
人群之中,有人惊叫起来:“她的嘴角有血!”
“这......这血怎么是黑的?!”
宋厌疾瞳孔一颤,顿时回首,映入眼帘的是她极糟糕的模样:一道乌血从嘴角溢出,在少女苍白清冷的脸上存在感极强。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张开手心似是想看个清楚,眼神却无法聚焦,整个人如同飘零的孤叶摇摇欲坠起来,眼看着就要栽倒——
宋厌疾大跨步上前,几乎是出于身体本能地先一步弯腰扶住。
祁谣已经昏迷过去。有些凉的身躯贴在怀里,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她身上的衣服太薄了,在大冬天里很容易着凉。
不对,他在胡思乱想什么?!祁谣只要别草率到被冻死,其他的都和自己没关系!
宋厌疾有些不自在地拉开一点距离,两指捏着祁谣的脸,往上抬察看。
“果然是毒。”他沉声道,顾不上男女有别,抓起祁谣垂落的小臂,拉开袖子。
苍白莹玉的肌肤上,一枚银针正挺立着,针尖发黑。
不是意外中毒,而是人为。
崔玉面色凝重起来,第一时间联想到不久前蒙着面纱的人影:“难道是那位医师?”
宋厌疾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很快便摇摇头推翻了这个猜想。
“不会是她。这枚银针上抹的毒只来得及侵入一小部分,说明离下手时间没过多久。”
“凶手——就出自在场之人。”
他取下毒针握在手心,先吩咐人将祁谣送到西厢房请专人解毒。
此毒发作虽快,侵入身体的毒素却不多,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但宋厌疾还是很不爽。
他还没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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