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天空中呈现着一种淡淡的蓝,几抹流云点缀其上。
谢柔徽推开门,屋内布置简洁,散发着淡淡的药味。透彻的光亮从窗外照进来,窗明几净。
大雨过后,群芳凋谢,她拣了满满一怀抱的鲜花回来,花瓶里已经蔫了的花换下来,重新插上。
谢柔徽坐在床边,一边编花环,一边絮絮叨叨地和师父讲话。
花环大功告成,谢柔徽像是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一般,不假思索道:“师父,你快看!”
欢快的声音落下,久久得不到回应,空余一室寂静。
谢柔徽忽然意识到什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漠然地垂下头,手里的花环也变得黯淡许多。
“师父。”谢柔徽趴在床边,握着姬飞衡的食指,神情悲伤道:“你什么时候才醒过来啊……”
姬飞衡仍旧熟睡。
大师姐说,师父是心脉受损,阳气郁闭所导致的失魂之症。谁都不能知道,师父什么时候会醒来。可能是下一刻,也可能是下一世。
谢柔徽俯在姬飞衡的心口,静静地听着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沉稳有力。
“师父,我又见到他了。”
谢柔徽执起姬飞衡的手,缓缓地道:“他还活着。”
说这话时,她的神情复杂,百感交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了。
她忙着寻找救治师父的方法,寻找各种药材的下落,根本没有闲心去想这些事。
再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天下缟素的时候。他要登基了,那一瞬间,谢柔徽愣住了。她发自内心地质问:
他怎么还会活着呢?
那把匕首明明是朝着他的心口刺去的,她算准了的,没有任何意外。
为什么他还能好端端地活在这世间。
他这么坏,那么老天爷为什么不开眼,让他活下来了呢?
为什么他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师父就不能。
这世上,就是师父,对她最好。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师父。
“师父,你睁开眼看一看我好不好?”谢柔徽低声道。脸颊贴在姬飞衡的手背上,眼里满是孺慕依恋。
小时候,师父总喜欢装死逗她玩,把她吓得哇哇大哭,然后再把她哄好。每次谢柔徽都哭着说,再也不相信师父了。
可是不管重来多少次,谢柔徽还是会相信,还是会害怕。她害怕师父真的会离开她。
“好啦,师父答应你,永远不会死。”
姬飞衡抱着气鼓鼓的小谢柔徽,笑容满面的道:“这样总不生气了吧。”
数十年的时光倏然而过,谢柔徽眨了眨眼,竟然瞧见师父鬓边的一根华发了。她伸手理了理师父的鬓角,沉静地道:“师父,我长大了,不会再被你骗了,你快点睁眼看看我吧。”
姬飞衡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绵长,依旧无知无觉。
谢柔徽笑了一下,接着说起别的事,将这三年她遇见的人和事一股脑地说出来,直说得她口干舌燥。
说到最后,谢柔徽看着姬飞衡的睡颜,认真地道:“师父,你一定会醒过来。”
正神思起伏间,门外忽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谢柔徽听出来人是谁了,连忙扬起笑闪出门外去迎接。
孙玉镜放下包裹,先走近床前看望师父,又问了一些情况,这才坐下。
“又在编这些小玩意?”孙玉镜喝了一口茶水,笑着问道。只见桌上放着各色鲜花编成的花环、花篮,袖珍精致。
谢柔徽点头,将其中一个花环戴在孙玉镜的头上,笑道:“这个送给大师姐。”
孙玉镜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喜滋滋地道:“编得真好看,我师妹的手就是巧。”
谢柔徽抿唇一笑。
孙玉镜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还带着余温,“快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谢柔徽凑过去一看,油纸上包着两三个雪白酥块,做得小巧可爱,撒着一层杏黄的香粉,散着甜美的香气。
“是玉兰糕!”她脱口而出,双目中登时流露出无限欢喜,还是从前的样子,没有一点变化。
这三年,她走南闯北,吃过的点心繁多,各具风味。可最爱的还是洛阳的点心铺子,其中玉兰糕,从小吃到大。
孙玉镜将糕点递到谢柔徽面前,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快尝尝,是不是从前的那个味道?”
谢柔徽笑着尝了一口,连连点头,两眼放光:“好好吃!”
她又吃了好几口。吃着吃着,孙玉镜忽然捧住她的脸,心疼地道:“怎么哭了?”
谢柔徽顺势抬起头,听见大师姐的话,才发觉自己哭了。口齿之中,除了糕点的香甜,忽然尝到了一种苦涩的咸味。
小时候,师父为了哄她开心,常常带着她,去买玉兰糕吃。
……
“难吃。”元曜蹙眉,将手中的糕点放下。
沈圆诚惶诚恐地跪下:“陛下息怒。洛阳城所有点心铺子卖的玉兰糕,都在这里了。不如让尚食局的人把准备好的点心呈上来?”
外头做的糕点,怎么比得上尚食局的手艺。偏偏陛下突然想吃玉兰糕,还非要吃外头的。
飞马疾驰,这才把洛阳城每一家点心铺的玉兰糕呈到了陛下的御案上。
元曜靠在床头,长发没有束起,眼前蒙着白绸,不能视物。听着沈圆的回话,心情愈发烦躁。
他冷冷开口:“滚。”
话音刚落,内侍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沈圆垂眸,想起陛下私下召见方士,炼丹招魂,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陛下的性子越发阴晴不定了。
大门轻轻合上,发出一声轻响。元曜忽然沉默下来,蒙着白绸的面孔冷峻。良久,他缓缓拿起桌上的玉兰糕。
入口却是苦涩酸楚,一点也不像从前的滋味。
明明是甜得发腻的东西。
元曜面无表情地想。
这是他第二次来洛阳了,许是洛阳的玉兰开得很好,他才会突然想吃。
元曜捻着点心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机械,最后呆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仿佛木偶。
一向温柔多情的凤眸蒙着白绫,看不见其中的神情。金色发带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忽如其来的安静令他的侧脸多了一份落寞,薄唇紧抿。
“沈圆!”元曜高声道。
一道人影飞快地闪了进来,匍匐在元曜的脚下:“陛下有什么吩咐?”
元曜双手抚上眼前的白绫。白绫无瑕,他的十指白而细长,指尖透露着淡淡的粉色。
一道平淡的声音落下:
“朕要亲往玉真观。”
玉真观是洛阳大观,开国皇帝就曾亲至观中,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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