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渐缓,黑烟腾绕,晨雾见山,东方初白。
东西双向而来的快马在季泠营帐前同时勒住缰绳。
季泠接过方时迁托阅云带来的回函,略看了两眼,转瞬就不在意般捏着信角,随手烧了。
“哦?走水了?”
前来复命的的锦衣卫看着那张纸在季泠手中化成灰烬,咬咬牙,愈弯了腰,道:“回季大人,昨日上半夜烧起来的,荒院的主屋已经烧塌了。”
“这么严重?”季泠倒是很平静,仿佛早有预料,“可有伤亡?”
“死了两个人,无人受伤。”
“那你们这火,救的真不及时。”回话者顿感压力,腰间配剑沉重,右膝被拽得坠落了地。
“上回压粮,似乎也是你手下那两人办事不力。”
“…是。”
“你说,屡次办事不力,该如何惩治?”
“领五十棍,停职一月。”
“耽误赈灾之事,又酿成两桩命案,仅仅如此?”
“季大人……这……”季泠不再耽误功夫,起身经过他时,淡淡下令:“阅云,派人通知越大人,将那两人革职,押送回京,等候发落。”语罢,又瞥了回话之人一眼,“你本该受连坐之罪,现下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带上人,随我进城。”
姚家后院,所有人都被驱赶至一处,孩童哭泣声,妇人惊慌安抚声,奴仆求饶声,桌椅碗盏推挪跌落声,四面八方,热闹非凡。
季泠跨过垂花门,见此混乱,不禁皱了眉。
供她驱使的锦衣卫人数不多,要借此机会清查姚家,她需要府衙与徐行的人手辅助。
可,三拨人马凑一块儿,各为其主,各怀心思,场面难免失控。
尤其是府衙来的衙役,进了后院,见了财宝,眼睛放光一般,若不是边上还有几个锦衣卫盯着,怕是都要把主院洗劫一空了。
为首的妇人护着年轻女子与她怀中稚童,正被府衙之人反扭了手压着,发髻凌乱,连她鬓边那只桃花簪都快要倾斜坠落。
在冰冷兵甲的碰撞声中,她看见那抹青影。“季大人!”姚夫人如见冬云夏雨,情切切喊她,见季泠看过来,欣喜扯出笑容。
可等季泠走近,她只得到她片刻的关注,转瞬后是冷淡的无视。而这位她以为可以笼络交好的青年官员,身后浩浩荡荡跟着数十人,无一不俯首帖耳,恭敬有礼。
此情此景,一位官眷就算再愚钝,也能看出几分门道了。她那只桃花簪,赠得太早了些。过几日,怕是就要成为这官员威胁她夫君的利器了。
季泠转而看向钳制着姚夫人的衙役,微笑一下,立刻又恢复冷峻,淡声道:“松开。”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这些衙役要表示忠心,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对旧主落井下石。
“季大人,这…”衙役犹豫不定。这可是姚知府的夫人,拿捏住她,岂不是轻而易举就拿捏住了姚大人?这京城来的季大人是没脑子吗?
“不要大动干戈。”姚夫人眼中带泪,横手挡在年轻女子与孩童身前,张望着什么。下一刻,她眼中惊慌骤变。
四个苍蓝色窄袖长袍的侍卫压着一年轻男子,从后院走来。
“季执庸!”
“夫君!”
“儿子!”
三声呼喊同时想起,季泠面无表情,对上姚知府之子的怒眼。还真如她所料,姚夫人早已安排好他的儿子,可惜了,武昌府就这么大,要抓他,轻而易举。
既然一家已经团聚,那她就放心了。
“全部分开,关到偏院去,三步一人驻守,蚂蚁也别爬出去一只。”
姚知府之子大怒,拼命挣脱侍卫,却徒劳无功,只能厉声质问道:“季执庸!你不过一介主事,有什么资格来关押我们!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你父亲?”季泠嗤笑,还未回复他,又听见一声高呼,“季大人!”季泠挑了挑嘴角,武昌府的角儿都齐了。
曲通判带着另一队衙役,声势浩大前来拦截。
曲通判朝她略行了礼,倒是能稳得住,季泠不欲落人口实,也以同样态度回了他礼,才正了身子,随即抬手示意:“关起来。”
曲通判装饰许久的面皮陡然破裂,不免露出几分不满:“季大人这是何意?武昌府衙可没收到处置姚知府的命令,您怎能擅自押人?”
此言一出,看管姚家人的衙役面面相觑,不由松了手,让姚家人得几分喘息的空间。
是啊!她说要人就要人,说抓人就抓人,黄同知就那么点了头,却也无人给他们这些衙役一个正当明确的逮捕文书。这京城来的季大人是想干什么?
“曲通判,消息倒是及时。”季泠上前一步,不矮他寸厘,气势自然也不弱他分毫。他身后一队衙役,而她身后三纵卫队,更是压他几分。
“不敢,只是,季大人可是奉诏前来赈灾的,莫要擅自插手武昌内部事务。毕竟,您才上任,湖广司中,仍需老人坐镇,不是吗?”
“哦?曲通判这是在,威胁本官?”
曲通判笑笑,看起来十分无害:“不敢,下官虚长季大人几十岁,自然见过的世面也多几分。季大人想在武昌占山为王,可也不该操之过急。”
季泠笑意愈甚,眼看着她这方的衙役渐生出退却之意,冷静地从袖中抽出一份东西。
“武昌府衙自然收不到姚知府的命令。”季泠慢慢摊开文书,白纸黑字,曲通判陡然色变。
“素闻曲通判通识人心,如今一看,果然如此,知道本官赈灾累日劳累,不需本官再费力,自己倒是老实地送上门来了。”
双手抖动两下,文书彻底展开,曲通判,他身后的衙役,季泠身侧的姚夫人与姚少爷,姚少爷身后的徐家亲卫,全部都将公文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盖了巡抚官印的逮捕文书,以赈灾不利与税银贪污之名,抓捕一干涉事人等。曲通判与姚知府,赫然在列。
“徐大人不是在承天府吗!你怎么拿到的巡抚手令!”
季泠慢条斯理地将手令折起,优雅放回袖中,看了众衙役一眼。她这方的衙役有了这纸手令作底气,雄赳赳冲上前,压下了曲通判。
今日这事实在顺利,季泠心情大好,转身准备往前院走去,苍蓝色亲卫、香色锦衣卫、褐黑色衙役为她让出一条大道。
“干你屁事。”
阅云跟在季泠身后,瞧见苦苦等待回复的曲通判与姚家人如吃了苍蝇般,脸色难看至极。
由清晨前来回话的锦衣卫带路,季泠再度来到荒院之中。倒是真如他所言,主屋都烧塌了,残垣断壁之前,横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季泠捡了一根树枝,挑起白布。身后亲卫面露诧异,看了看那枯枝下焦黑的死尸,再看了看皱眉的季泠。
这季大人,竟然不怕。
阅云也略显惊讶,越步挡在季泠身前。若是他的少爷知道季泠看见这样肮脏可怖的东西,兴许会觉得他未能尽到周全护卫之职。
季泠扔了树枝,无所谓般走到那烧空的主屋。确实是那两人没错,若不能亲眼所见,她可无法安心。
主屋中,那书架与佛像都已经烧毁,连带着藏着隐秘的隔板也化为灰烬。火可真是好东西,能将一切秘密都巧妙掩盖。
跨出门槛,季泠掸了掸黑灰,院中众人看着她,忽觉这位青年郎中,兼具崇山峭拔之姿与汪洋放恣之魄,清峻青袍染瑕,为她添上可交付十足信任的切实感。
“可查出来是因何失火了吗?”季泠问的仍是清晨来回话的那锦衣卫,姓金,行第为四,现任锦衣卫一小旗,手下管辖十人,五人负责此次的姚宅守卫。
金四答:“这两人当夜应该是潜入荒院寻找什么东西,门窗大开,吹落烛台,主屋皆是易燃之物。”回话时,声音不免紧张,频频偷觑台阶上的季泠。
季泠点点头,只道:“回去后写出一份可以交差的结案文书吧。现在,用上你的脑子,别再惦记此事,协助我查更重要的事情。”
金四愕然,抬头看她。他原以为,季泠会因此案大怒,进而发落了他。未曾想,她真让他将功折罪。
可,什么是比两条人命更重要的事情?
季泠站在槐树下抱胸沉思着,火烧的干燥还未散去,众人静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她那日去库房,见到的银子,比她想象中少太多了。
姚知府连家宅都要设计成元宝状,又肯冒此风险,替京城那位敛财,绝不可能只有这么点银子。姚家上下都搜遍了,没有可疑之处。唯有这出荒院,烧了主屋,却似乎仍有隐秘。其余的银子,究竟藏在哪里呢?
季泠在树下缓慢踱步,清风徐来,槐花飘落。
细雪飞扬般,数朵落于她肩上。季泠下意识伸出手去接,槐花从她指尖擦过,坠入身旁的枯井之中。分神看去,几乎瞬间,她想到一个从未预想过的可能。
季泠立刻走到井边,俯身看去,却被金四拦住。“季大人,小心。”那口井很深,季泠若是不慎跌落,那可无法生还。
“救火之时,属下看过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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