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你了,魏娘子。”
杜锋在她床头矮凳坐下:“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池曜一步。”
魏娘子。
他为何如此笃定?裴悦的视线落在他拨弄烛芯的手上,新的齿痕……
她忽然想起那朦胧间听到的话:
“筹码便又多一份。”
什么筹码让他拼尽全力也要救一个未必回本的陌生女娘?
“此番在扬州、温州地界,被池曜如此为难,重伤至此的人……除了魏家人,我想不到别的。”他注视着警惕的裴悦,“魏娘子不用怕,我跟池曜是敌非友,除非有比我这断臂重新接上更大的利益,否则我们之间难以握手言和。”
杜锋自嘲的举了举空荡荡的袖管:“说起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这一点裴悦清楚,只是笃定她是魏家女,到底是真的有所推断,还是他必须手握活着的魏家人?
不仅是活着的魏家女,还是仇视池曜,且被陷害的无辜幸存者。
裴悦微微垂眸:“……妾已一无所有,魏家也已不复存在,这世上没有妾的亲缘后靠……敌人……妾怎么和岭南王府的郡公抗衡,讨要怨仇得报?”
“魏娘子有所不知,魏家此番劫难牵扯甚大,其中利害我已经悉数上报朝廷,陛下有言——必为无辜者平反,必剿异心之辈!”
他背后是陛下,阻止池曜得手火药的朝廷势力是陛下。
那些江湖刺客呢?又会是谁?
此时杜锋的视线落到裴悦的刀伤上:“若我猜得不错,魏娘子恐怕是意图袭击某人才会落下这样的刀伤,是也不是?”
他不等裴悦应答,就继续道:“这样断舍干脆的女娘,这样的血海深仇……魏娘子真就算了?”
果然,他需要一个满腔仇恨且活着就足以证明岭南王府阴谋的“证据”。
裴悦现下行动不便,处处受制于人,能在杜锋这里有利用价值,不管是因为什么,对她而言都是益处。
尤其是,杜锋不像池曜一样知晓她的江湖身份,更不觉得她有锋利棱角,她在杜锋面前只是个满门被灭的普通家宅女娘,羸弱如菟丝花。
“……绝不!”裴悦握紧拳头,抬眸时眼里带着怒火,“我虽不会武,却也只盼扳倒池曜,手刃他以报火烧我魏家之仇!”
“好!”杜锋满意的点头,“魏娘子果然是血性之人!此仇,我必全力相助魏娘!”
“多谢将军。”裴悦感激的含泪,“只是我如今……”
“不必担心。”杜锋道,“有我在,魏娘只管安心静候。”
见裴悦面露疲惫,他识趣地起身吩咐婢女:“魏娘好不容易醒了,就先好好休息。还有,这屋子不用这么昏暗,多通风透气。”
退出了屋子,副将薛兆申才问:“将军,这魏娘子警惕心极重,且魏家灭门之后她还能在池曜身边活半个月不止……此人未必简单。”
“警惕心若不重能挨上池曜那几刀?这样的女娘不简单才有价值,就看我们挖不挖得出她的价值。还有,请医郎来给她看看。”杜锋道,“叮嘱医郎把她的身体状况都告诉她。”
薛兆申点头,若有所思道:“将军的意思是,尤其是后遗症?”
“自然。”杜锋忽然叫住他,“不过,也要有个度。”
“属下明白。”
这所在之处也是一艘船,虽比不上池曜的豪华花船,但依然空间很大。
一层是定北军士兵的居所,二层仅有杜锋和裴悦两人,只是同样戒备森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每半柱香就有规律的出现在裴悦窗口。
她趴在塌上听着声音,在外间有响动时出声道:“劳驾——可否替我倒杯水。”
外间婢女进来倒水喂裴悦,一起进来的还有年纪稍大的医郎。
“剜肉多流血,口渴发热是寻常迹象。”医郎江湖打扮,花白的发丝凌乱潦草,正替裴悦把着脉,“姑娘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今后恐怕……”
“……恐怕什么?”
“身体恢复比不上从前,且变天时脊骨最先晓得。”医郎叹了口气,“阴邪入五脏六腑,且深入骨髓……恐药效一过还有其它后遗症。”
“其它后遗症?”
“邪入骨,存阴湿难解,多表现为落雨前先骨痛,而邪入脏腑,多表现为咳嗽,剜肉时你咳嗽影响了动刀,我便下了猛药,但药效将过……”
医郎观望着裴悦面色:“如今秋日之始夏日之末,老朽也难以断言你是肺咳还是心咳。”
“有何不同?”
“肺咳喘息有音,甚则咳血;心咳则心痛如梗,甚则咽肿难言。”
没想到皮实了二十年,一朝成了病秧子。
裴悦自嘲摇头:“已是如此。”
“还有这刀伤。”医郎示意婢女替裴悦背上换药,“将军给了最好的伤药,结痂后再用祛疤药,一日早晚各一次,应是大有益裨。”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你背上不得不剜去的死肉不少,恐怕最后狰狞伤痕很难完全消失。”
这对于裴悦来说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了。
“多谢医郎。”
医郎收拾着药箱道:“要谢便谢将军吧。不过……咳嗽之疾磨人,痊愈时间因人而异,更有甚者一生难愈,最后死于嗽喘……我下的猛药恐已加重此症。”
“医郎。”裴悦叫住准备离开的医郎,她露出来的侧脸上有淡淡笑意,隐约的布帘后婢女在将辛辣药膏涂上她背后伤口,痛楚让她声音显出几分颤抖,“当时剜肉与否……是否决定着我之生死?”
“是,腐肉不除,神仙难救。”
“那因咳嗽而不得不下的猛药是否是为了剜肉顺利?”
“是,你咳嗽不止,我下刀不稳,若切到经血脉络要处,同样神仙难救。”
“既如此,医郎便无需自责。”裴悦淡声道,“如壮士断腕,我要活,就无需为小小代价郁结。”
医郎叹息,走出门后看向杜锋的断臂,在身后门关上了才道:“倒是和将军你当日断臂时一样的执拗。”
说是一样执拗,不如说是不甘得如出一辙。
凭什么多年骄傲仅因为上位者一个念头就付诸东流,凭什么仅有的依仗轻易就被他摧毁。
那么粗劣的暗杀,那么明目张胆的夺人性命,仅仅因为他是岭南王府的郎君,仅仅因为他父亲拥兵自重,他们就必须咽下苦果,就无处申冤无处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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