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忆南一直协调到下午三点多。所有物料通知全部安排下去,书店却说他们接待严重失误,中午忽然出现两波布展的。
这才发现闹了大乌龙。
另外一场规格更高,他们果断决定赔付苏有梦的绘本签售会。对方每说一句话都要前后各加一个抱歉,谦卑到地里的语气说出赔付理由。
莫名搞笑,苏有梦已经在心里描摹这个倒霉蛋的身影,高低给他在下一本书里整个角色,暂定叫身不由己的社畜A。
宋忆南不吃他这套,难得爆粗口,说完袖口被人扯动几下。
苏有梦:“赶紧改通知吧,再吵也没办法啊。”
宋忆南挂了电话,嗤笑一声:“你倒是心态挺好,不生气啊?”
“对啊,从小就乐观。”
两人短暂四目交汇,苏有梦微笑收回视线,背起手腕继续大步往前。
宋忆南愣愣,重新拿起手机继续调整方案,两人走走停停绕回宁山附近。
苏有梦给父母重买的房子就在宁山后面,回国以后她就住进去。离深阁嘉里不过一条街,当初中介问她想看那些商圈的房子。
她想都没想回宁山高中附近。
只是回来这么久,只隔着几百米距离。
她却从未遇见过他。
宋忆南忙了半天,在等书店回复。
“肚子饿了,吃点东西?”
“好,前面有个商业体,请你吃饭。”路过宁山高中校门,街角一点亮光瞬间落入苏有梦眼睛。
她小跑过去,小院依旧打扫得整齐干净,几张折叠椅靠在墙边,玻璃门浸湿薄薄雾气。
宁山小铺竟然还开着门!
宋忆南闻到阵阵桂花香,问:“这家好吃?”
苏有梦顾不上回答,先一步推开门。没到饭点,里面只有一桌客人用餐。没听见老板娘的大嗓门,倒是从后厨小帘子里探出一个白净年轻的小伙子脑袋。
她没见过这个伙计。
“哈喽,桌上扫码点餐哦。”
苏有梦环顾一圈坐在老位置,桌角花瓶里插着几朵鲜花。看着是才换的水,花苞上还有水珠垂落。
店里没有重新装修,只是多加了一些早餐款式,营业时间也加到晚自习之后。
热乎乎的糖粥上桌,赶紧拿起勺子不顾烫嘴尝一口。一模一样的味道......
她冲着厨房喊。
“帅哥,你们换老板了吗?”
小伙子探出半截身子,手在白色围裙两侧蹭蹭水,回:“是啊,之前老板娘回家照顾小朋友,把店转给我老板了。”
她心中一沉,缓缓抛出疑问。
“老板是......男的?”
小伙子立马摇手,“不是,是女的,怎么啦?”
苏有梦自言自语:“没事没事。”
也是,怎么可能呢。
宋忆南见她对着碗发愣,拿筷子另一边敲敲她脑袋。
“这是什么小吃?粥,还是藕?”
苏有梦认真给他讲解:“这是南城地道小吃,叫糖粥藕,我们从小吃到大,你尝尝。”
宋忆南嚼了嚼,劲道糯米夹杂一丝桂花香气,甜而不腻。
“还不错,”他拿起手机,嘴角有了笑,“书店回复,另一个活动主动给我们让路,改到我们旁边场地,明天签售会一切照旧。”
苏有梦没想到还能这么幸运。
宁山小铺没关门,签售会也不用改期。
汤勺中粉糯汤汁四溢,所有事情都很美好。
如果能遇见他,就更好了。
==
第二天苏有梦特地约好妆造老师,老师擅长自然系全妆,她望着镜中,每一分都恰到好处的漂亮。
怕总是低头不方便,造型老师还是放弃披肩发,利落干净的梳起高马尾。衣服也选了一字肩连衣裙,俯身坐直都很优雅,不用捂胸不用担心,她可以全身心和读者交流互动。
唯独脚上那双高跟鞋,犹豫再三没换。
这是一次全新的旅程,苏有梦觉得应该有些仪式感,五厘米小跟,勉强可以胜任。
到了场地她匆匆扫一眼就被工作人员带去后场,说不激动是假的。看见满墙都是自己的绘本,读者们抱着书和应援横幅等在线外,她心情很忐忑。
彭嘉宁昨天发了消息,说今天要来捧场。她没敢问,还有没有别人也来。悄悄起身在外面看了一圈,又遗憾地缩回脑袋。
宋忆南正和张平做最后调试,没一会儿来敲门。
“准备开始咯,加油,大画家。”
主持人上台,外面已经欢呼起来,宋忆南和她一起出现。
读者们排了几圈,保安用环形围栏分流。苏有梦坐下,微笑着接过纸条,开始图图画画。
“亲爱的,我从你第一本开始追,没想到你真的每年都出一本,我好想哭啊。”
“给你说的,我也想哭,不过还是笑笑吧,你是第一个就哭我有点难收场啊。”苏有梦看着对面素未谋面的可爱姑娘们,眼睛突然有点湿润。
“我也学画画啦,不过我的好屎,希望有一天也能和大大一样,画出治愈心灵的东西。”
“加油,我也是高中才学画画的,没啥天赋,全靠努力。”
读者眼里突然亮了一下,重重点头。苏有梦没想到现在她竟然也可以成为鼓励别人的榜样。
“宝贝,可以和你拍张照吗,看左边镜头。”
苏有梦配合她比心,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没来及寻找,下一位读者已经坐下。她间隙再次抬头,那个角落空无一人。
沈堪眠很早就定了预售。
但是客服回这本断货,可能要要延迟发货。
他托了出版社朋友,书到就去取。
人家嘲笑他怎么还看上这种手绘书了,这么急,画得是你啊。
他坐在车上看完,才发现,真的是他。
当时预售出来,他看到书名,就意识到这是苏有梦答应他的那件事。
她站在海边,雪花落在肩头,弯弯眼。
——“那我给你写,你记得要回我。”
——“好,我等你的情书。”
书里有10个故事。
第一篇故事的主人公是寻找海的雪人。
她很多愁善感,每次哭泣身上的雪就会融化掉一点。
经历无数寒冬,别人都躲起来,她还是要让冰冷的雪花打在身上,好继续去寻找海。
但是有很多关于海的传说。
说他深不可测、变化多端、喜怒无常。
每每前进一点,总有新的朋友在听见它要去寻海而惊恐不已。
他们指着一望无际的深蓝,说:“你看,那就是你和自由告别的分界线。”
但是它仍然一点点靠近。
有人问她:“我的好朋友小雪人,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小雪人认真回:“你看它在天边,每天用力托起懒洋洋的太阳,又在众人散场时,与余晖共享孤寂,从不迟到早退,翻涌的浪这么壮观美丽,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大家摇摇头,看它又像大海靠近了一点。
后来它真的找到了海。
海问她为什么坚持要来。
她说,总要有小雪人来试试吧。
海并不知道他只是习惯了接受。
接受风带来的浪。
接受雨带来的潮湿。
明明满天暴雪也冰封住了他的心。
但是大家却说是他让雪消失了。
只有小雪人是踏着春天来的,
她几乎快要融化光了。
海抚平她的碎冰渣渣,抹干她的眼泪。
她很开心,掰下一点碎冰渣塞进海的嘴里。
她说:“你尝尝。”
海说:“是甜的。”
直到滚烫的太阳灼烧着她
海却义无反顾拥抱她哪怕所有人再次说
你看海又毁灭了小雪人
他们潮起拥抱潮落打滚
故事结尾。
海问小雪人。
“你是来报恩的吗?”
雪人摇头。
“我是来看海的。”
......
队伍到尾声,苏有梦抬眼,一位年纪稍长的阿姨坐在她对面。她一眼认出,小声喊“周老师”。
“招招,恭喜你,又向前一步。”说完拿出书,把扉页认真抚平,“也帮我签一个吧,我可是每本都买。”
周又梅不仅自己买,还给朋友送。
每册贡献百本销量。
苏有梦微笑问她:“好,周老师要签什么?”
一张纸放在她面前。
——收到你的情书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给小雪人一封?
泪水充盈眼眶,她咬住嘴唇,那字迹她看过太多遍,比以前潦草遒劲的多了几分认真。
“没有机会,”她笑着泪水落下,“他在哪?”
周又梅指指左边。
她起身去看,那是愿意跟她们交换场地的小型展览。
展板角落有一个小小的标志:风眠。
周又梅看见眼前小女孩离开签售台,小步跑去。眼睛也通红。
两周前,她和父亲的联合画展开幕。
画展主题——天堂与人间最后的对话。
沈堪眠外公最后的作品被展出,里面占比最多的,是周又梅与沈康山年轻时的肖像画。
那些油画记录着属于他们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
有些画面,周又梅和沈康山都不记得了,却被画笔全部记录。
好像相爱就是昨天的事。
沈康山在画展收到岳父最后一封手写信。
他是最偏爱这个女婿的,却在生命最后阶段恳请小辈。
——如果还能回忆起曾经的美好,就放手吧。
在商场一贯杀伐决断的沈康山看完那些画红了眼。
“离婚协议我签字了,此生遗憾太多,我们其实本不相欠,以前是,以后也是。”
沈康山很快卖掉公司,大部分资金转到周又梅和沈堪眠名下。
自己孑然一身离开。
周又梅起身,她的故事落幕了,沈堪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苏有梦穿过长廊。
乳黄灯光照在展品上,是关于美术之路的综合展览。来看展的也大多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有的背着画板,有的手上还五颜六色沾着颜料。
像是一阵年少的风吹来,裹挟回忆。
她一路在看,有无比稚嫩的宁山学生作品,有美术集训的憔悴,有胖虎被学生画下来偷吃辣条的窘相,也有学生画的时景,在阳光下自信发光。
还有无数堆叠在一起的废弃小水桶和斑驳调料盒。
风眠在记录一个美术生的来时路。
有人偷偷抹了泪,有人望着愣神,也有人笑着说“卧槽,画的真差。”
展览尽头,是一副巨大的相框。
背景苏有梦完全认得,那是她高中素描拼接而成的碎片。
相框底部,整齐的摆放着一截截铅笔。
每次沈堪眠捡到要扔,她都果断拒绝,说要收集起来,那是她历劫的见证。
她成天东西乱扔,离开那天也没想起来还有这事。
没想到收起来的人不是自己,是他。
旁边还有一副小画卡在相框边缘。
是沈堪眠画的海与太阳。
——你不是我的雪人,你是我昏暗夜晚的太阳,是我的一夜好梦。
熟悉的森林气息袭来。
她转身,沈堪眠站在旁边与她一同欣赏那副画。
他还是那副温柔到死的表情,浅浅上扬的嘴角,双手插在大衣兜里,高挑的身影投下一整片影子。
苏有梦噗嗤笑了。
“这就是你回我的情书?沈堪眠,是不是有点敷衍?”
他笑着回望,尽头来人一声“苏有梦”,把沈堪眠到嘴边的话压下去。
两人同时侧身,宋忆南大步跑来。他摊开手心,是她的印章。
“落在桌上了,给你拿来。”
这颗印章是特地为签售会定制的,她笑着捏起,低头左右瞅瞅,也没口袋,有点尴尬。
一张纸巾从她手下冒出,迎着沾满印泥的面——握住、拿走。
手指的温度穿过三层面巾纸挠过掌心嫩肉。苏有梦说不清沈堪眠刚才是不是故意停顿了几秒。她后背僵直,收回手臂放在身侧,隐隐残留零星粉色痕迹。
眼下场景很怪异,散场的签售会工作人员正在撤除背景板和铁围栏,展览还在进行,不时有人从他们身边绕过,甚至在他们仨任意谁的左右驻足。
若有所思的欣赏展品,然后左右顾盼愣在这里的几位。
推推眼镜,带着不解离开。
还有沈堪眠刚想说就被打断的话。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被别人扰乱思路,除了苏有梦。
宋忆南冲苏有梦微笑,手却举向对面男人。
“不介绍一下?”
“啊......”苏有梦脸色微沉,而后恢复礼貌笑容,“这位是沈堪眠......”
她突然语塞,这么多年,好像没有任何一个场所需要她去介绍沈堪眠。
该怎么说,她迅速组织语言中,知名画家?她哥?还是......
“沈老师,久仰大名。”宋忆南已经伸出了手。
“宋老师,感谢这次的用心策划。”沈堪眠斯文致谢。
两个男人就在她面前相互颔首,微微俯身,已经打完了招呼。宋忆南因为沈堪眠的话疑惑,睁大眼睛向苏有梦求得答案。
救命。
沈堪眠毫无由来的感谢,硬生生把她架上去两面翻烤,手搓孜然,猛灌辣椒。
短暂沉默,沈堪眠侧身离她更近。
光洁微凉的小臂已经能感触到他衣袖的柔软质地,再靠近他结实有力的手臂已经和她毫无间隙。
他步步紧逼,倾身。
“还不喊人?”
她左右心一横,老老实实。
“哥。”
这声哥跨越好多春夏秋冬,停留在他们还模糊不清维持兄妹情谊的某一天。
后来苏有梦就不怎么情愿叫他哥哥,尤其是她被沈堪眠按在墙上,浑身颤抖水声涌动的时候。
他竟然停了手,把她不上不下吊在那儿,滚烫的呼吸扑向锁骨凹陷,说。
——喊哥哥。
这种节骨眼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