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学长……嘿嘿。”
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木屋中,床上昏睡的少年梦中呓语。
屋内烟雾缭绕,点燃的安眠香旁边,背着道颀长人影,银丝如瀑,月光倾泻好似与人融为一体。
那人听到屋中轻到溢进晚风中的低语,侧过头垂眸望着床榻鼓起的被包,褐眸在昏黄的光下染上一层温柔,笑意却不达眼底。
慕北源走到榻边,伸出手搭在那颗毛茸茸的发顶上,动作轻柔,一点点落在露出来的那截白皙脖颈,常年握剑的指腹带有薄茧,蹭得少年下意识得往被里躲。
白虎峰四季如冬,年年下雪。
两人待着的简洁木屋,氛围却似暖春。
慕北源的动作仍旧轻柔,万千银丝垂落在枕边,距离近的能看清乌歌面庞上细小绒毛。
他无声叹息,语气落寞:“你说,为师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圣子殿下。”
“你的诅咒应验了,本君身边的一切都没有了。”
“这是你的报复吗?报复我的无情,报复我毁掉了你,毁掉了魔族。”
“所以你也毁掉这里,然后再从头开始。”
他眸里似乎含有冰霜:“是这样吗?逆徒。”
躺着的人无法回应,嘴唇蠕动。
慕北源低头窃听。
“学长……等,等我。”乌歌眼角泪滴划过,被人用手拂去,印下一点殷红。
“学长,那是谁?你在魔族的内应?”
慕北源浅褐色的玻璃眸竖起一道金色,周围气息骤冷,他猛地攥紧乌歌的脖子,寒霜于脚下蔓延爬到屋内各处,冷似腊月寒冬。
“魔族之子,不能留。”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得仿佛地下阎罗。
哪怕这是乌歌对自己冷酷无情的报复,哪怕世界重启,一切重来。
哪怕要再给他一次抉择的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把剑刺进人的胸膛。
这是苍生给予他的信任,这是天意赋予他的责任。
仙魔对立,与生俱来无法改变的命运。
“不,不要!北源!”
少年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窒息感带来的红晕蔓上脸颊。
熟悉的竭斯里底的制止声充满了无助,记忆中,那人浸满水光的红眸浮现于前。
“为什么……你知道,我明明爱你。”魔族圣子的爱意炽烈狂热,宛如无尽深渊。
指尖微顿,慕北源忽的睁大双眼,瞳孔震动。
他慌忙松开手,任由手心中那软绵绵的脖颈塌回枕中,又半扶着额头撑在床榻上,眉头紧皱。
他是想杀了乌歌的,昨日晚上意识回笼的那一瞬,杀气几乎是瞬间穿透云生宫,充斥了整片镜花林。
因为好巧不巧,这一天正是一切故事的开端,乌歌亲自叫人送来的膳食安静搁放在桌案上,虽然很不想承认,很不想面对。
但眼前的景象无时不刻提醒着他,他回来了。
那一天,称得上是世界末日,消灭了魔族,重建了四象神峰,得到天道认可的慕北源成为了神魂大陆的万古天尊。
他的身边站着那位要与他私定终身的“女主”。
慕北源却没有什么心情,他其实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身旁女子,总感觉心里一角哪里空落落的。
他也总觉得,这世界好像一点也不真实,有什么一直在控制他的认知,控制他的情感。
慕北源向来有话直说。
“小安,我想,我们还是不合适。”
红衣女子闻言嘴角一僵,声音听着竟有些颤抖。
“亲爱的,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不合适,我不喜欢你,一直都是。”慕北源淡淡道,“抱歉,耽误你这么久的时间,虽说这门亲事是天道降谕,按理说本该是天作之合。”
他垂眸看着腰间玉佩有些恍惚。“可我对你无感,这也是事实。”
玉藻安沉默片刻,回过头轻声询问:“那你对谁有感觉,乌怀生吗?”
慕北源眼眸一凛:“小安,莫再提那叛徒姓名。”
接着顿了顿,道:“直呼其名也不行,他是你师傅。”
“是啊,你留我在你身边,也是因为我是他收的唯一一个弟子吧。”
慕北源摇摇头:“不……他是叛徒。”随后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闭着眼略带疲惫地抚上眉头。
“藻安,你走吧,再不济本君为你另寻他人也好……”
身后没了女人的回应。
走了吧……走了也好,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慕北源淡漠看着天边升起的明月,情不自禁伸出手,下一秒,他身子一顿,手软绵绵垂落搭在腹部上。
鲜血染红了雪白衣袍。
女人手里拿着剑,利落地从慕北源腹部穿过又抽出,剑尖滴着血滴。
她知道慕北源对自己毫无防备,所以肆无忌惮地接近他的弱点,在预想到有这个结果前,在和慕北源定下婚契的那一刻她就以此为契机在人体内种下毒素。
一种能杀死神明的毒。是主人赐给她的,说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还是用上了。”玉藻安轻蔑一笑。
“你说你啊,若是你喜欢我,大家就能相安无事。可是偏偏,你不愿走主人为我们选好的那一条路。”
“不听话的代理者,需销毁重置。”
女人说的话慕北源一句也听不到,只看见玉藻安绕到他身前,笑着举起手中剑晃了晃。
他瞳孔微微震动。
那是乌歌的本命剑,雾草。
可是明明这把剑在乌歌被处死的那一天就消失了啊。
不……不会是这样的。慕北源意识逐渐模糊,可他不愿深想,直到他的视线中缓缓浮现一道熟悉的黑色人影。
那一切就都清晰了。
乌歌出现在了女人身后,嘴巴一张一合好像说了点什么。
“呵……原来如此,是本君瞎了眼。”慕北源苦笑一声,对着面前人一字一句道,“若是知道结果是这样,当初就该……灭了你的四魄,叫你永不入轮回。”
他还记得,审判魔头那日大雪纷飞,处死乌歌后,当天晚上他跪在四象神峰的灵堂中央在众前辈的木雕前控制仙鞭一下下在后背上打出条条狰狞血痕,他搁放在地上的护苍剑还滴着血,是他亲手插进乌歌胸膛所留下的心头血。
“罪人慕北源有三罪。”
“一来,是北源教导无方,教出这么个逆徒,实在愧对仙门的各位前辈。”男人神色淡漠,一字一句道出自己的罪状。
“二来……是想与逆徒同去,算是偿命赔罪,毕竟徒之错乃吾之过失。但大道无常,人各有天命,北源使命未绝,不可意气用事。”
“三来,若北源不过于溺爱,小徒也不会入魔族歧途,因此,不肖子孙——慕北源在此负荆请罪,愿受灵力剥削之苦,用千年修为换一次乌歌元神无恙,可转世成人,平安顺遂。”
“在此向天道起誓。”
而此刻,看着俩人站在一起的身影,慕北源只觉得可笑。
“是本君……错信了一次又一次。”
想来,是乌歌和他的徒弟演上了一场戏。反观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久,最后傻傻的成为了仇人的垫脚石。
意识到这里,他眼皮渐重,再也支撑不住向山崖倒去,最后的几息,好像看见了那逆徒冲来的身影。
——若能重来,本君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人。
后来的后来,他就记不得了,只知道虚空出现一条条血红裂缝,日月同出,雪、风、雷暴齐出。
慕北源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轻,好像看见淡淡紫光萦绕周围,护住他的心脉和记忆,保证一切重启的时候,他还能记住。
“对不起……对不起。”
——又来了。
“睡一觉吧,醒来,就好了。”
额间落下一片温热。
慕北源彻底没了意识。
——他记不住的,这一切都被规则束缚了记忆。
“师尊……原谅我。”
记忆被猛的拉回。
慕北源静静看了一会儿膳食,寒气弥漫中,隐隐散发黑气的汤食被毁灭成灰,消失殆尽。
他等待着第二天清晨那人带着真面目的虚伪笑容,准备在所有剧情还未开始的那一刻了解叛徒生命。
不会再给他一点下灵魂诅咒的机会。
只是万万没想到,在他做完准备的几分钟后,少年骑着巨狼慌忙慌张闯进结界,在镜花林的迷雾中急得团团转。
少年提前来了。
他看着身着亲传弟子服装的乌歌跪在原地不断解释,不止一次地在双手触摸到人脆弱脉搏时想要一掌捏断。
小徒弟却猛然抱住了他,像小时候乖巧的那个懵懂男孩一样,捧着一颗炽热忠诚的心向他跌跌撞撞着跑来。
慕北源突然想到。就这么让人死了,不值得,乌歌昔日犯的错误,要一一弥补,慢慢地,重重地罚。
少年的行为怪异,万一和他一样,也重生了呢?那么这一世的结局就有了不确定性,说不定还有魔族新的阴谋。
至少,把人的阴谋全部剖开,再杀了他。
慕北源给小叛徒准备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以凡人身躯承受六十杖打,布满荆棘的粗壮仙棍会打的人神魂俱灭。
若是承受不住,便是他的命了。
只是万万不该,他出手干扰了惩戒,现在慕北源想起还觉得不可置信。
他当时记得,心里有道声音控制着他,不容置喙。
——救他!快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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