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鹤晚不懂贺迟砚的意思,但也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灰色的小薄毯铺在床上。坐着等了有半个小时,等到靠在床头昏昏欲睡,才听见房门口传来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睛,姗姗来迟的贺迟砚终于端着水杯走到她面前。
“困了?我煮了当归茶,看网上说可以缓解痛经,你喝了再睡。”他把水杯递到她手里,“没有那么烫了。”
纪鹤晚接过温热的玻璃杯,入手是恰到好处的暖意,驱散了些许指尖的冰凉。杯口氤氲着淡淡的热气,带着一股微甜药草的独特气息。她低头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没有立刻喝。
这是梦吗?这么温暖的事情能是贺迟砚这个人做出来的?
贺迟砚站在床边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在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下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目光落在纪鹤晚低垂的、被长睫覆盖的眼睑上,那里有疲惫留下的淡淡青影。灯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卸去了白日的明丽与防备,此刻只剩下一种脆弱的苍白,像易碎的薄瓷。那件宽大的绿色真丝睡裙衬得她愈发单薄,锁骨清晰可见,再往下隐约能看见那片被堪堪遮掩的旖旎风光。
他迅速移开目光,她恰好抬起头,一双潋滟的眼眸奇怪地打量着他,似乎是在疑心他到底是不是贺迟砚。
他轻笑了一声,在这沉默中十分清晰,清晰到纪鹤晚都能听出那淡淡的嘲讽与酸涩。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人呢?”他喃语,并没有看纪鹤晚,似乎只是在询问自己。
“试一试吧,”贺迟砚走近了些,顺势坐在床沿上,声音比刚才在厨房时更低沉,带着一种深夜特有的沙哑,“我只放了两片当归,味道很淡,没有那么难以入口。喝了会舒服一些,不会那么痛了。”他试图劝她,但直觉徒劳,伸手想要拿过她手中的杯子,“算了,我……”
“我又没说我不喝。”纪鹤晚拍下贺迟砚的手,看他这高岭之花淡漠的样子突然玩心大发,想逗逗他。
她故意贴近他,掐着嗓子:“这可是贺总特意煮的当归水呀!哪个女人有这样的殊荣,能喝一口贺总特意煮的当归水?当然就只有我了!不过,你是特意为我煮的吧?这是你第一次为女人煮的吧?不然,我可不喝。”
“是。”贺迟砚低低应了一声,却足以传进纪鹤晚的耳朵。
她愣了一下,“什么……‘是’?”
他看她,坚定而毫无退意,“你说的都是。”
纪鹤晚彻底呆愣住了。这和她想象中的反应可是天差地别。他明明应该用看神经病的嫌弃眼神睨她一眼,而后揉着太阳穴,一手抢过杯子,冷冷甩下一句:“别喝了。”才对。这才是贺迟砚啊。
他真的是贺迟砚吗?
“快喝吧,等下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太值得怀疑了。
难道一个多月没见,他改性了?
纪鹤晚将杯子凑到唇边,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当归特有的微苦,并不浓烈,还有一丝甘甜,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暖流。这暖意似乎真的能穿透冰冷的痛楚,缓缓沉入紧绷的小腹。她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感受着那股舒适的暖意蔓延开来。
“有好一些吗?”贺迟砚看着她微微舒展的眉头,目光不再刻意回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她疼得冷汗都润湿了发丝,贴在清瘦的脸颊上,可怜得很。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不容忽视,纪鹤晚抬起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了白天的凌厉和刻意的疏离,此刻那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如同窗外被厚重窗帘遮盖的静谧月光。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睡意的低哑,却比之前真诚了许多:“嗯,很暖……谢谢。”
“嗯。”贺迟砚应了一声。那声“嗯”不再冰冷,反而像一声短促的、欣喜的欢呼。
等纪鹤晚喝完之后,贺迟砚拿过杯子,“睡吧。”他站起身欲要离开,手臂却被一只温软的小手握住了。
他看去,她的眉头紧蹙着,粉唇紧抿着,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一脸凝重,“你手指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把手往背后藏,“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
“我看看。”她的语气很强硬,不容反抗。
贺迟砚还在犹豫,纪鹤晚可没有什么耐心,直接牵过他的手放在眼前,他的右手食指上围了厚厚一层卫生纸,此刻已被鲜血润湿完全。她小心拆下,看清他手指的惨状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指腹有一道两厘米左右的伤口,内里很深,甚至能看见那一层淡黄色的脂肪层,此刻还在源源不断地流着血。
十指连心,这该有多痛?她牙齿都在打颤,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受伤的根本就不是他。
“这叫不小心划了一下?”纪鹤晚的声音拔高,带着对眼前人如此轻描淡写的难以置信的颤音。
“贺迟砚,你是用碎玻璃准备给自己剔骨吗?”她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带着嘲讽的刺,却不知是因为身体的虚弱还是什么原因,语气放得很柔、很轻,似乎只是对他的无可奈何。
“医药箱在哪里?”
贺迟砚摇头,坦然对上纪鹤晚的眼睛,好像在窥探些什么,“没有医药箱。”
纪鹤晚诧异张口,滔滔不绝的吐槽滚在喉咙又被她咽了下去。她垂下眼帘,目光又落在那让她不忍直视的伤口上,眉心拧成了一个死结。
“只是一点小事,不要紧,你快睡吧。”贺迟砚说着就要抽回手,但纪鹤晚却以一种更大的力度握住他的手掌,不容他挣脱。
“你待着别动,我的包里好像有碘伏什么的,我去拿过来。”
贺迟砚看着她松开自己的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动作快得让他皱眉,“你躺着,我自己去拿。”
“你给我老实坐着!”纪鹤晚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贺迟砚坐在床沿,看着她纤细却带着一股执拗劲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房间里只剩下床头灯昏黄的光晕和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划伤的手指,指腹传来的阵阵刺痛此刻变得格外清晰。他闭上眼,靠在床头靠垫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她刚才的反应。
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怒气的关切。像一团灼热的火,瞬间烧穿了他习惯性的冰冷外壳。这感觉陌生而汹涌,让他心口发紧,却又是一阵心满意足的甜蜜。
她对他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漠不关心。
很快,纪鹤晚就提着包包回来了。她动作麻利地打开包包,翻出急救包,拿出碘伏、棉签、纱布、医用胶带。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在进行一场不容有失的手术。
“手伸过来。”
贺迟砚沉默地将手递过去。她的指尖带着凉意,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手掌,另一只手拿起蘸满碘伏的棉签。当冰凉的消毒液触碰到伤口的瞬间,贺迟砚的肌肉猛地绷紧,手臂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牙关紧咬,才没发出声音。
“现在知道疼了?”纪鹤晚瞥了眼贺迟砚隐忍不发的表情,轻哼一声,动作却更加轻柔细致,“忍着点。”她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她仔细地清理着伤口边缘的血污和可能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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